和婆婆在一起的日子（之一）

婆婆离开我们已经六年多了，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仿佛就在发生在眼前，现收录几篇有关婆婆的旧作，以飨读者。

健 忘

几天前，从菜市场买了平菇、荸荠、野菜、雪菜、豆腐等素菜回家，原本准备让婆婆炒两样菜：前三样炒一块，后两样炒一块。也许因为我没说清楚，也许因为我原本说清楚了，可婆婆没能记住，结果，将五样东西全掺和在一起。结果，我们那天中午吃了一道非常难吃的菜。饭时，已八十高龄的婆婆面露愧色，连说自己记性不好，忘了什么应该和什么一起炒了。我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总有点不太舒服。

婆婆老了，这样的事最近常常发生。昨晚我买了点心到家准备吃晚饭，门一打开，婆婆竟然一脸惊慌：“你不是说不回来吃的吗？我没烧晚饭呢。”我说：“我没说不回来吃呀。”我又问她：“那你也没吃晚饭吧？”她说：“我将就着吃了点剩饭。”我照样是嘴里说着没事，心里有点不舒服。我泡了一袋方便面，吃了一个点心，权作晚饭。

其实，我也知道，婆婆能够这样已经不错了。同样是八十高龄，我的母亲远远比不上我婆婆。我母亲患有严重的关节炎，近乎残疾。她不但不能帮子女干一点活，还常年要人照应。可我婆婆，除了偶尔记忆力减退，更多的时候，能够将一天三顿打点得有条有理，为我们解除了许多后顾之忧。我内心的那种“不舒服”实在是不应该的。

其实，健忘也并非只是老年人的专利，今天中午，也让我自己摊上了。中午去浴室洗澡，到家后梳头、搽护肤用品、掏耳朵，忽然找不到眼镜了。我费力地回忆，一直没有想起那个从衣柜里取眼镜的动作。我断定眼镜一定忘在浴室里了，于是眯蒙着双眼走到浴室。可在衣柜里却并没有找到，问里面的管理人员，也说没看见。不过一转身的工夫，怎么可能突然失踪呢？我继续眯蒙着双眼回家，苦苦思索着缘由。可当我在桌旁呆坐的时候，忽然一眼就看到了桌上躺着的眼镜。那时候，内心真的也有那么点“不舒服”。洗完了澡，到了单位，忽然感到“衣带渐宽”，原来匆忙中，我竟然连皮带也忘了系……

我不知道刚刚人到中年的我，怎么竟然也开始健忘？难道，衰老就这么不知不觉来临了吗？也许，倘使和年轻人在一块，我也会羞愧，而他们也会嘴里说着没关系，内心里却总有点不舒服吧？

健忘是生命中不可避免要出现的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心里都不会很舒服。然而，自然规律无法抗拒，健忘迟早总会到来，它伴随着衰老，也伴随着慈祥一路走来。那么，我们能否像迎接新生命一样，坦然迎接健忘的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