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石如篆书《小窗幽记节选》（附释文及翻译）

《小窗幽记》是明代陈继儒创作的小品文集，全书分为醒、情、峭、灵、素、景、韵、奇、绮、豪、法、倩十二卷，共一千五百余则，内容涉及修身、养性、立言、立德、为学、致仕、立业、治家等各方面，主要表达的是文人雅士淡泊名利、宁静致远、超凡脱俗的内心世界和精神追求。

《小窗幽记》文字清雅，格调超拔，论事析理，独中肯綮，为明代清言的代表作之一。

《小窗幽记》与《菜根谭》《围炉夜话》并称为修身养性的三大奇书。

邓石如篆书《小窗幽记》（节选)

万绿荫中，小亭避暑，八达洞开，几簟皆绿，雨过蝉声，风来花气令人自醉。

大抵黑白善恶，只宜在心，不宜在口。

内存精明，外示浑厚，此大豪杰之局量。

若灵台无主，一味鹘突，岂包荒之谓哉！

回光自照，予心中善恶太分明，遇有不平，触机辄发，以此涉世难矣！请取此语，为终身之韦弦。

一言而能伤天地之和；一事而能折终身之福者，切须检点。凡人及语所不平则气必动、色必变、辞必厉，惟韩魏公不然。更说到小人忘恩背义，欲倾己处，而辞气和平，乃如道寻常事。

好丑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太明，则人不亲。士君子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受益，才称德量。

有作用者，器宇定是不凡；有受用者，才情必不云露。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见，事去而心随空。

附译文：

浓密的绿阴中，闲坐于小亭之下纳凉避暑，八面的雕门都敞开着，案几与簟席都被周围的绿色掩映着，仿佛也染上成绿色。阵雨初过，蝉声传来，微风吹拂，送来缕缕的花香，沁人心脾，让人陶醉其中而怡然自得。

大凡来讲，世间的黑白善恶、是非曲直，恰恰应该放于心中，做到心中有数，而不宜挂在嘴上去过多理会和褒贬。

内心保留着精心与明智，而外在表现为一种浑然与淳厚，这正是古往今来一切最伟大的豪杰之士所拥有的胸襟与境界。

一个人，如果心中没有主见，凡事一任糊涂，难道不是人们常说的掩饰是非吗？

晚上静坐反思，我心中对于世上的善恶是非分得太清，因而一旦遇到不公平的事情，稍有触动，就会生气，凭这样的脾气与社会融合就很难呀，请记住我这句话，把它作为一生为人处世的准则

一句话说得不是时机，可能伤了天地和气;一件事做得不得体可能会损害一生的幸福，切记一定要时刻检点自己！凡是遇到人与事不合乎是非标准就大发雷霆，义正辞严，这正是韩魏公这样的贤者所不以为正确的。再说到对于小人的忘恩负义，想损害自己的地方，也要言辞委婉和气，就像说平常的事情一样。

美与丑分得太清，那么就难与万物互相契合融洽；贤明与愚钝分得太清，那么人们就不会亲近你。有学问有见识有修养的人，应该内心精明而外在大气淳厚，大智若愚，使得美与丑都受到认同而互相平衡，有才能的人与愚钝的人都人尽其才，各得其所，这样才称得上真正的有器量，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

有作为，有建树的人，必然器宇超凡；能被世用的人，他的才能一定不会挂在嘴上，轻易外露。

风来到疏离的竹林，风过之后而竹子不会留下风的声音；大雁渡过秋天的寒潭，大雁飞过之后而潭水不会留下它的影子。所以有学问有修养有道德且世事洞明的人，遇到事情才会显露其心性，事情一过，则心境归于沉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