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走笔』 第70期：王树淼丨王快水库，我们的汗水
王快水库，我们的汗水
我叫王大乱，今年77岁，是程委镇王庄村一名普通农民。有一天，听到人们嚷嚷：“来水了，来水了，看水去了!”多少年没见过河里流水了，我们几个人骑上自行车来到宋村大桥。各地村民纷纷赶来看水，潴泷河的水滚滚向前，人们议论说：“王快水库开闸放水了，真好，是流向白洋淀的吧。”我随便说了句：“这王快水库的水有我的汗水呀！”身旁几个年轻人疑惑地盯着我。
王快水库座落在河北省阜平县平阳镇王快村西大清河南支沙河上（另一说法:河北省曲阳县郑家庄村西大清河南支沙河上），是河北省四大水库之一，是一座以防洪为主，兼灌溉、发电的大型枢纽工程。1958年大跃进的年代，有一位姓刘的县领导带领庄火头公社各村人们修建水库，其中王庄村就有30多名男女青年参加了水库的修建工程。我带上衣服被褥，随着队伍从家乡向王快出发。一路上艰难前行，我们咬牙坚持。有的女青年脚上磨了泡，一瘸一拐地走。经过山路，我们的鞋子都磨破了，大家还是咬牙坚持。经过了72小时的艰辛跋涉，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我们没见过山，心中好奇，大家都顾不得一路的奔波疲劳，爬上山顶看风景。站在山顶，一眼望去绿树成荫，山羊成群，还有三五成群的鸟儿时不时唱着动听的歌。看着眼前的美景，人们忘却了身体的疲劳……在那里从秋后入冬到临年的寒冷时光间，我们在劳动阵地上，不知流下了多少汗水!
当时我们住的是用苇蓆竹杆搭建的工棚，地上铺点山草盖上蓆子就是炕。我们平时是“三班制，两班倒，山药干受不了”。累得晕头转向，倒头就睡。加班时，我们一天十五六个小时的劳动。
大跃进的时代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快马加鞕。当时的劳动竞赛比军事化还厉害，军事化有节奏，按点行动。这里的劳动没黑夜没白天，赶上加班加点，有时隔一天整夜不收工进行鏖战。博野、蠡县、高阳等县的劳动大军齐聚在这里，都是紧张地投入战斗。县领导统一编制参加劳动的大军：博野县的男青年起名为"飞虎队"，女子青年叫"绣丽队"，所有男女穿的秋衣后背上写有"5"字。各县人马精神焕发，冲锋在前，互不示弱。团部里不断发布命令，连续3天放卫星，下来接着又是一个指示，5天连战夺高产。随着放卫星时刻的到来，拿着大喇叭喊话的人精神也抖擞起来 ，像是战场上吹冲锋号的号手，大声喊着鼓舞人们斗志的口号：烈火红心意志坚，不怕地冷和天寒；为了子孙来造福，拼命拉土加油干!来回不断广播，增强斗志，激励勇气。宣传队里有戏剧演员，身穿戏装，手舞动着旗子，大声喊着:看博野的"飞虎队"个个像猛虎下山了，女子"绣丽队"人人像花木兰，巾帼不让须眉，快马加鞭，勇敢向前，向前!在大坝的热烈修建中，我们男子"飞虎队"的人们以滑雪竞赛的速度，争分夺秒，飞快的拉着小车和人们来回穿行，没有一会儿喘气的时刻，装满土立即拉起小车使劲争上游爬坡，到了坡陡处有人迅速钩车助力，到达坝顶，将车一掀向前一推倒掉土，不等喘气往回返。本村的女子队也是冲锋在前，和我们一样在寒冷的天气里，身上汗如雨滴，每个人的秋衣都湿透了。还没有来得休息，接着团部又一个5天夺高产的命令，在人们来回拉车运土中，广播站不断打气鼓劲，以提高战斗力，大声喊着。看那群青年小伙子们，上坡跑呀下坡颠儿，来回穿梭撒个欢儿。大家拉呀，抖起精神拉呀，拉出社会主义幸福，筑起钢铁长城大坝，锁住暴雨洪水的狂奔，免受灾害乐开花!只见外县有3个铁姑娘，拉一辆大车，土装得满满的像个小山丘，顶上插上一个个红绿小旗，一齐喊着：“吆嘿，吆嘿”，“吆”拉长声，表达出要启动，接着再照样齐喊：“吆嘿呀！”稍停再喊出一齐拉车歌，喊着“这是泰山车”于是大家使齐劲冲向前冲！她们与男子汉比拼，决心争当先进模范。宣传队戏剧演员为她们唱戏祝贺。筑大坝的战地上，不停的广播声，轧道机轰鸣声，宣传队的助威声，还有场地上到处小红旗迎风招展，整个夺高产战场上奋战非凡 ，人山人海，冲锋喧天。大家在“愚公能移山，我们战地又斗天，千军万马齐努力，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鼓舞下，你追我赶，竞争劳动模范，虽然辛苦，但觉得很快乐。
我们劳动时常常鏖战到半夜才睡觉，早晨天未亮，就起来干活。醒不了的，我们用手拉，用脚踢，用尽一切办法把大家叫醒，起来去干活。我们吃的饭不是现在的大米白面加鱼肉蛋，而是山药干面做的饽饽，黑色窝窝头，人们起名叫"牛糞窝头"，喝的是蒸饽饽水，菜是白菜心放些盐，常有的大咸菜，嚼着咯崩崩挺脆香的。我吃四五个黑饽饽，有的小伙子能吃八九个，油水小，填满了肚子就行。有一天，大家干活到半夜了，风雨交夹来了，收工回工棚休息等待吃饭，有人说伙房漏雨了不能做饭了。风雨不停，工棚里人说漏水了，时间不长整个工棚全漏了，雨却一直下，没有停的意思。我们接到命令进村避雨，个个卷起被褥抱着冒着雨奔赴村子。路上红土路滑，极其难行，各县的人山人海奔村，户户大门处都满了人。我们在一个牲口棚里坐了一宿。第二天晒被褥衣服，以后用扇布搭建工棚较安全了。来修水库大坝时间很长没有改善伙食，除非等到回家时才吃上一顿饺子。
我五次参加修建和修理王快水库。其中一次是凿山开分洪道，就是在山上打炮眼儿灌上炸药崩山，逐步打开山洞卸水的防洪道，人与大山石打交锋战。庄火公社领导顿秀永带队去的。当时我扶钢钎，另一个人用大铁锤砸，两人一组互相配合，互相轮换，一天下来按山石眼儿计算任务。每个眼儿深度20厘米以上算数，一个个眼儿的深度数加起来算是当天完成的任务，按此记工分。有的碰上山石坚硬，打眼太费力费劲，连打几次没效果就换个地方，不合格等于白打了。碰上好打的，到一定深度灌上水打，我们越干越来劲，按要求深度完成每一个眼儿。
最后一次是在清理大坝沙子时，庄火头公社领导李振周带队的。我和随来的本村人员负责清理大坝地基，拉小车把沙子清除，大坝底部把拉回来的红土铺垫好，这样压实后防止大坝漏水。这次修理劳动条件好些了，一是不那么太苦太累了，二是不断改善伙食，增加点营养。有一天吃饺子过后，许多人呕吐不止。带队的大小官员最严重，吐的浑身无力，有人马上通知团部，把中毒的人们送到附近灵山医院，经检查是信石作怪，后经核实是一个面粉加工厂收了一个村的生产队使用了信石的麦种。我和几个青年人吃的头一锅饺子感到没有大事，没有去医院，领导们吃的最后煮的饺子很严重。人们猜测面粉里有毒药，一锅锅的煮饺子，面汤里毒性越来越大，最后吃的中毒深。中毒不深只剩我们几个人去干活了，大部分人都去了医院治疗，幸亏没发生生命危险。事后，我们几个向带队领导建议，吃好吃赖不怎么样，保证人们的安全最重要。他们表示要严肃处理这件事，以防再发生!
王快的水库是用我们的汗水铸就的，有我们一起奋斗的记忆，承载着我们的希望。
（王大乱口述，王树淼整理）
王树淼
王树淼，男，78岁，党员，博野县程委镇王庄村退休教师，现任县委老干部局通讯员，发表稿件千余篇，多次被有关报社和老干部局评为"优秀通讯员"，博野县"最美老干部"、"模范党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