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扉旧事（26）屡试不爽的雕虫小技 | 张国领专栏
柴扉旧事（26）
屡试不爽的雕虫小技
张国领
不知道别的男人有没有逛街、特别是逛超市和菜市场的喜好，我从来不爱去这类场所闲逛。
可居住在城市，要生活就要与商场和市场打交道，生活与集贸市场、超市是分不开的。比如说生活所需的用品、用具，主食、副食等，都要在市场上买。能不去吗？原来需要什么东西，去了超市直奔所需要的柜台，买了就走。这在单身汉时是可以的，甚至不用出门，列个清单，让外出的战友直接带回来就行了。
自从有了家之后完全不同了，跑市场的事儿突然大量增加，去商场的事儿也越来越多，使我这个不爱跑市场的人不得不三天两头去买东西。不爱跑市场的主要原因不是太懒惰，而是我不爱搞价，市场上的小商小贩们，都是本地人，很善于讨价还价，我不会说他们的地方话，一张口就是明显的河南口音，他们一听是外地人，还是外省人，本来一毛钱一斤的青菜他们敢要两毛钱一斤，商贩要了价我又不会还价，干吃亏。
不愿意买菜又不能不去买菜，我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正好路过亳州路菜市场，从市场路过不买菜是说不过去的，因为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啊。怎么办?于是灵机一动我就想了个招儿，每次买了菜回到家，把东西往地上一方，长长地叹一口气，对妻子说：“这物价又涨了。”
说到物价的事儿妻子总是特别上心，就会问什么涨价了，我故意绕弯子，顾左右而言它，妻子就着急了：“你倒是说呀。什么又涨价了？”
“啥都涨价了。”说罢我的脸上还表现出一脸的无奈。
我知道这样的谎言只说一次是没有效果的，等过两天再去市场买菜，回去后如法炮制。
一二再、再二三之后，妻子就上心了，即使这样她也不主动要求去菜市场买菜，因为她的河南口音比我的还要重。但她会和在工厂一起上班的妇女们说道市场涨价的事儿。那些女同志都是菜市场上的常客，什么行情倍儿清，马上就会把价格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然后说没有涨价。她就把我买菜的价格告诉人家，这样来回一对证，发现什么菜的价格都没有像我说的不断上涨。回到家里就开始问我是怎么买的菜，我如实相告：问人家多少钱一斤，要多少，人家过秤，我付钱，就这样。说完了还会加一句：不但我这样，所有买菜的人都这样。她一听就急了：“你就不会搞搞价？人家要多少你就掏多少，肯定买得比别人贵，我到厂里专门问了同事们，她们都说没有涨价，原来你让人家给坑了还不知道。”说完了好像还不解气，也要再加一句：“你就是个冤大头。下次再去市场，记住给他们搞价，讨价还价才能买卖公平，买卖东西哪有不搞价的，他们要什么价你就照一半往下砍，再慢慢往上抬。”
“好好好，下次我一定好好的与他们讨价还价。”
妻子看我答应了她的要求，放心地干她的事情去了，可到了下一次，我买的东西还是要比别人买的贵。如此以往，妻子就沉不住气了，因为我们收入低，架不住我这样大手大脚地买东西，就主动要求以后她去买菜。她这样一说我知道我的“阴谋诡计”得成了，但表面还不能喜形于色，而是很郑重地说：“还是我去吧，你又不能骑车子，到市场要走那么远的路，为了省那几毛钱，天天跑路不值当。”她一听就不高兴：“那才多远路，比咱老家到神后街去赶集近多了。再说了，多走几步路把钱省下了，哪更划算?”
我慌忙回答：“省钱最划算。”
就这样，我不爱跑市场的问题解决了，解决得合情、合理、合法。
妻子哪里知道，我说的涨价其实就是不想买菜，我哪能真像她想的不搞价就买啊。一月就那点儿干工资，买起东西来我比她还要俭省，每次进了菜市，明明是要买黄瓜的，我从不先问黄瓜的价格，往往先问萝卜或西红柿，甚至萝卜、西红柿问完了，再问青菜和茄子，边问还边压价，看戏做得差不多了，最后装作漫不经心地、很随意地、顺代问问的样子，问一句：“你那黄瓜多少钱一斤?”菜贩看我目标不是真对黄瓜，并没有要买的意思，他会实话实说，价格的虚高成分会少很多。我抓住机会把黄瓜给买了。
这种小技巧，都是在单位听经常买菜的同事们讲的，开始我还看不起这种小市民的精明，等自己也加入买菜队伍之后，不知不觉间，就把这些道听途说的理论应用于实战中了。
买菜的烦心事成功转移之后，我就想到这办法儿同样适用于其它的事情，比如在家打扫卫生，比如菜地里的生产劳动，再比如……（再说下去就有居心不良的嫌疑了），于是我就也想试一试。
在菜地里干活是很辛苦的，想讨巧就故意干不好，既要干得看起来很下力，又要看起来干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一招也很灵，每次干活之后，妻子都说我干得不行，她要重新再做一遍。次数多了就不再让我干，索性不多我这一道工序，她自己给全干了。落得我每天下班只看看鸡窝里有没有鸡蛋，有的话收了，没的话就问一句：“今天这鸡怎么没下蛋呢?”多年之后这句话成了妻子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笑话，“今天这鸡怎么没下蛋呢?”，说是笑话，其实讽刺我是只说不做的口头派。
雕虫小技一旦得手了，就想在各个方面加以偿试。我有时在外买的东西比较便宜，回到家一定不能实话实说，一块钱买的东西，要说是两块三块钱买的。特别是给妻子买东西的时候，便宜买的要往贵里报价，最多她会批评我买贵了，但心中是高兴的，因为说明我给她买东西舍得花钱。如果是高价买的衣服，一定要往低里报，一百元买的只能说是二十元三十元，说多了她会心疼钱，花钱不讨好。每次高价格低着报都得表扬，说我会买东西，有眼光，用较少的钱办了较好的事。当然这些家用谎言都必须是善意的。
这类谎言既不伤大雅，又维护了团结，并且不误大事。还有一些事是压根不能说的，比如说去执行危险的任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在单位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等等。这些事情到家里说，不但解决不了回题，还会增加家人的担心和郁闷，一个人的不愉快再变成两个甚至三个人的不愉快，就得不偿失了。记得一次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让我随部队去参加水库决口的抗洪抢险战斗，这我回到家里也不能实话实说，如果我说是去抗洪，又是水库决口的大洪水，妻子知道我游泳水平一般，她一定会放心不下，抗洪一周不回家，她要一周都担心。所以，我到家只能对妻子撒谎说，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学习班，可能要一周时间才能回来，因为我经常出差，妻子并不担心，说完我带了换洗衣服就匆匆出发了。
男人很难，一头是小家，一头是大家，一头是亲情，一头是职责，一头是惊心动魄，一头是默默的承受。有时候明明受到了误解、曲解甚至不理解，当时却不能解释，过后又不愿解释，时间长了就懒得解释，把委屈甘愿放在心里。
我这里说的是善意的谎言，善意的谎言有时只是为了讨个好、耍个滑、偷个懒、躲个事儿，纯属于雕虫小技而已。即使是屡试不爽，也不能常用，否则弄巧成拙，就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国领，河南禹州神垕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等1１部，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２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二等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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