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笔记06︱《史记》里抑郁症二人组的职场警示:离开现在这个位置,你可以是谁
无论屈原还是贾谊,他们都没有很好的回答这样两个问题:我是谁?离开现在这个位置,我还可以是谁?
文 | 阿呆
在《史记》里,司马迁把屈原和贾谊放在一起,成为千古“抑郁症二人组”:都是满怀着一腔热血想要辅佐君王治理天下的,都曾官居高位,深得一把手的信任与倚重,结局上,也都是抑郁而死:被贬之后,一个投江,一个落寞而终。
司马迁在写下这两个人的时候,一定想到了自己:不但被贬,而且被宫刑,论遭遇的悲惨程度,有过之而不及,但司马我一没投江,二没得抑郁症,写下《史记》才是真汉子。
与其握着权力,不如握着笔——论会写文章的重要性。
站在21世纪里回看屈原和贾谊的故事,总结出三点启示:第一,学会放手;第二,学会转型;第三:放过自己。
贾谊起步于基层,因为业绩突出,被汉文帝一路提拔,步步高升,成为皇帝身边极具影响力的人。对于一个没什么身世背景的平民子弟来说,贾谊是今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优秀,那么幸运,那么成功。
被汉文帝冷落疏远之后,贾谊郁郁寡欢,皇帝让他去长沙做太傅,他将此解读为“贬职”,路过屈原投江的地方,惺惺相惜,写下《吊屈原赋》。在做了几年太子傅之后,梁怀王骑马不慎,堕马而死,贾谊伤心难过,不久也离开人世,当时不过三十三岁的年龄。
有人怀疑,贾谊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从《史记》的记载来看,他这辈子,似乎没有太开心的时刻。自从被皇上疏远之后,就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自己了。试想如果贾谊学会放手,即使天下不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管理,又能怎样呢?纵使皇上不再采信自己的建议,又能怎样呢?
贾谊太过我执。
铁打的宫廷流水的宰相,花开了还会落,树叶落了明年还会开出新的一茬,哪里有人会永远傲立在枝头呢?贾谊读过那么诸子之书,为何不懂得物极必反福祸相依的道理呢?
退一万步讲,让贾谊做太子傅,也许是汉文帝对他最好的保护:毕竟年纪轻轻的贾谊擢升太快,遭到嫉妒和谗言,是不可避免的,远离朝廷,是休养生息的最好选择。然而贾谊只看到自己远离了权力中心,只看到皇帝疏远了自己,像个失宠的小孩一样,只知道哭泣。
贾谊没有看到人生更大的舞台其实是自己手中那支笔,只会为皇权写文章,却不会我笔写我心,悲哉!
对比今天很多官场中人、职场中人,患有“贾谊”病的人,大概也不在少数:要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并不是庸碌无为的代名词,能让生活归于平淡,是莫大的智慧和胆识,既能驾驭财富,也能驾驭名望。
屈原本就是贵族。
在《离骚》里,他开篇第一句话就自亮身份: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他的爷爷是楚武王熊通,他的父亲熊瑕被封在“屈”这个地方,所以叫屈原。爷爷楚武王在位51年,是个雷厉风行敢作敢为的皇帝,奠定了楚国强大的基础,楚武王死后,王位传给了屈原的叔叔楚文王熊赀,如果传给熊瑕,屈原是有可能当皇帝的人。
少年屈原博闻强识,对于治理国家的道理非常清楚;青年屈原作为楚国贵族一员,曾经组织过对犯境秦兵的抵抗;三闾大夫屈原整天和怀王一起商讨国家大事,出谋划策……《史记》里记载,屈原“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被放逐之前,屈原和文学一点关系也没有,无论是《离骚》、《九歌》、《九章》、还是《天问》,都是他在遭遇排挤之后,在命运的低谷期,为排遣抑郁而写下的文章。但讽刺的是,恰恰是这些郁郁不得志时期写下的文字,反倒成为屈原留给后世最大的财富,也成为屈原身上最闪亮的标签。套用今天流行的一句话:命运给屈原关上了官场上的窗户,又给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文学天堂的大门。
一生致力于政治的屈原,随手写下的文章,反倒成了他一生的标签。
后世每年农历五月初五都会纪念屈原,一边吃着粽子一边感慨他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是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是楚辞的创立者,但屈原自己未必乐意以文人的身份流芳百世。他的理想是辅佐怀王治理国家,管理天下,他是楚国的三闾大夫,而不是楚国作家协会主席。
回过头来看屈原的人生轨迹,如果他的人生理想是成为一名作家,而不是在政治上有所抱负,他还会去投江么?离开昏庸的王、躲开险恶的朝廷,难得的清净与自在,何苦来非得重回那险恶的境地中去?倒不如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屈原被自己的理想绑架了,在该放手的时候没有放手,在该转型的时候没有转型,终是没有放过自己。贵族身份、从前的经历,成为屈原无法放下自己的桎梏,被放逐后就只剩下郁闷的份儿,看得司马迁都想穿越回去劝说屈原:凭你的本事,随便去哪一个国家,不能谋得一份新事业呢?生不逢时,遇人不淑,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结果只能是拧巴的结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屈原没有意识到人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也没有意识到“文学”可以具备比官场更大的力量——如果没有写下《离骚》,谁会记得辅佐楚怀王的屈原?
离开现在这个位置,你可以是谁?
END
左手咖啡右手茶
我笔写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