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情（张光佑）

坐上儿子的小车向离别近五年的故乡驶去。黝黑的沥青路宽宽的、平平的，舒坦极了。一座座青山，一条条碧岭，一片片茂盛的庄稼不停地向后移去，移去……

到了。才几年功夫，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竟然差点没让我认出来。以前那条蜿蜒狭窄的泥泞土路早被宽敞平坦的水泥公路取代。公路两侧，银白色的小洋房一栋紧挨一栋，简直成了街道。

车在村东头一家门口停下，我便下了车。迎面走来的是洋武兄弟，六十出头，身板还壮实。他满脸堆笑，走近了才认出了我，他热情地把我领进屋。哇！堂屋、客厅、卧室、厨房、厕所，宽敞明亮；沙发、茶几、平床、壁柜，样样俱全，各种摆设与城里人家并无区别，我惊叹不已。我知道，洋武先天高度近视，干农活不利索，娃儿拖得多，妻子又离家出走，日子一向过得紧巴，现如今居然住上了新房子。洋武告诉我说：“二哥，好得党和政府的扶贫政策，不然的话，这样的住房条件，我想都不敢想啊！你多耍几天，一家家走走看，比我好的多得是呢。”

是啊，两千多年前的孔夫子就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北宋初年的四川农民起义领袖王小波也提出过“均贫富”的口号，但经过多少代人的努力都没能真正做到。只有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发展到今天，才通过精准扶贫，大大地全面地缩小了贫富差距，向着全民同富的宏伟目标奋进，这是多么难得啊！

乡亲们还是那样热情。无论走进谁家，都有听不厌的家常话，喝不厌的家乡茶。

来到雨生大叔家可就走不了了，大叔非得要留我在他家晚饭。大叔陪我在天楼上闲聊，不一会儿，他的小儿子光杰便骑着摩托到街上羊肉馆买回了一大盆羊肉，加上自家现磨的豆花，菜地里现采的新鲜蔬菜。桌上安上电磁炉，插头一插，不一会儿锅里便沸腾起来，肉瞬间便熟了，香气四溢。一家老少边吃边聊，有说有笑，和和美美，我也乐在其中了。乡间的生活本就天然、纯朴、和美，随着社会的快速健康发展，几年间又大大提升了一个档次，这真是祖祖辈辈做梦都想不到的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体江、光永两个老者便来敲门约我散步了。我原本以为只有城里的大爷大妈才有晨练的习惯，殊不知乡下的老年人也学会了。我们三个老者沿着翻山的硬化公路往上走。空气特别清新，鸟音特别悦耳，心情特别舒畅。我们边走边聊：儿时的天真，中年的苦闷，老来的富足……被三个老者你一言我一语，勾画得栩栩如生。来到山顶，俯瞰山下，被停耕还林的长环、熊二弯、灯草弯、桥梁坡等两坡三岭的贫瘠干燥的山地，而今已是绿树成荫，郁郁葱葱而有湿润之感。

回想起1973年盛夏大旱40余天，这几片土地上的包谷全部枯死，干焦欲燃，颗粒无收。那年冬天，全生产队家家“菜板不响不吃饭”（把青菜萝卜剁细拌饭充饥）。光永说：“还是停耕还林好啊，山林树木多了，气候也好了，干旱也少了。这几年，家家用电做饭烧菜，很少有人砍柴，山林有增无减。”我随口说：“是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嘛。”放眼四望，家乡的山确实增大了，增厚了，增绿了，变得更可爱了！

夕阳西下，晚霞辉映。沿着赶集的公路往下走300来米，便来到了小河边。河两岸原本是祖祖辈辈留下的层层梯田，每到秋天，满沟稻浪波动，沙沙作响，一片金黄，散发出阵阵芳香。前几年，刮来了烤烟风，上级要求要连片大种烤烟，搞活经济。于是开来推土机，推毁了田埂，填平了沟渠。结果种了两年烤烟，因卖不到好价钱，便无人再种了。于是大片的水田全部变成了山土，种上了玉米。乡亲们想要吃上自己祖传的田里产的大米，恐怕是不可能了。

漫步在小河边，虽然有潺潺的清澈河水陪伴，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回想起年轻时在家乡劳作的岁月，眼前的每一块曾经的水田里都留有我深深的足迹：有犁田时留下的，有栽秧时留下的，也有打谷子时留下的……这些足迹还有吗？没有了，永远没有了——因为田都变成土了！不知曾为垦造一丘丘梯田流过血汗的先辈们在九泉之下对此情此景作何感想啊！你别说，还真有点心痛！

还是改革开放好，为乡亲们提供了多条谋生的门路，青壮劳力大多出外打工挣钱，家家楼房别墅，人人玉食锦衣，还有好几家买起了小车，连我这个城里人也自愧不如。于是，我又回心转意了：可爱的梯田虽然不复存在了，但乡亲们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我还有什么心痛的呢？

以后，还是要常回家看看，否则又要认不出故乡了。

注：作者的家乡在原金星乡华光四队，小地名白蜡树。

文｜张光佑

图｜网  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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