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上行】是谁拐走了我家的拐枣？

我家老屋前曾经有一排树，由南往北列队站立。最南边的两棵，听大人讲是果树，叫做拐子树。一棵树长得笔挺，高高大大地立于我家和堂伯家的分界线上，紧挨着它的另一棵则长得低矮了一些，弯弯曲曲的。爹（爷爷）说，长得挺拔的那棵树是公的，长得委屈一点的那棵树是母的。可我从未见它们开花结果，我也从未吃到从这两棵树上摘下来的拐枣。

我姐和我细爷坚持说，他们小时候吃过从那棵母树上摘下来的果子，只是这几年才没有收成的。也许是真的，毕竟这两棵树早我几年来到我家的。它们挂果的时候，还没有我呢！

“只是这几年才没有收成”？这几年是哪几年？难不成就是我出生之后这几年？这么一说，好像是我的到来，让这两棵拐子树失去了开花结果的功能？若真是这样，那我就是灾星了！

在我家和堂伯家的交界处，有一个深坑。那是伯父家倾倒室内尘杂垃圾并用以窖肥的凼。有时候我也会把洗脚水倒进这个凼里。有一年公家派人来出凼取肥的时候，发觉凼底有一根粗壮的树根，为了便于刮取凼内肥土，出凼人把这段粗根铲断了，他们确定这树根就是我家拐子树的根。

既然这一次出凼能挖断我家拐子树的根，说不定早几年也挖断过！我猜想这是影响我家拐子树开花结果的原因。我把自己的猜想跟我爹说了，我爹否认了：不大可能，你瞧那离肥凼近的公树长得好着呢，而长得歪歪扭扭的那棵母树却远离了肥凼。

有一次路过云家二爹家的竹园，见二爹正带着华叔（二爹的儿子）在清除园内部分竹子，说是这些靠近墙根的竹子在土里抢了园里葡萄的肥力和养分，留着它们影响了葡萄的生长。可巧！我家那两棵拐子树也长在我家竹园里，哦，原来是竹子跟它们争肥来了！

我把云家二爹的经验告诉了我爸，希望他也去挖掉园里的部分竹子。我爸说：竹园才几年？拐子树多少年？竹子怎么争得过拐子树呢？原来，我家的竹园是1972年才糊起来的，最大的竹子还没有我的手腕粗，而两棵拐子树则是60年代就栽在那里的，即使那棵歪歪扭扭的母树，树干也有碗口粗了。

有一回，一个货郎挑着拐枣担子游走叫卖。大人们看过拐枣，说未经霜打的，估计甜度不够，没几个人买。我家有拐子树，我却没能够吃上自己家里的拐枣，闹着要大人买了一大串。吃一口，甜里带着微涩，还有一丝儿酸爽。虽然拐枣的果肉不厚，毕竟还是头一次吃，难免有一种新奇和喜悦。

显然，那货郎也看见了我家屋前没有结果的拐子树。他走近细看，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他一语道破：你家的拐子树树身内部已被虫子吃了，一点养分全养了虫子，不会结果子的。

刚好那个冬天，家里要做家具，缺木料，就把那棵长得低垂的母拐子树先砍了。取材时，木匠不要了：锯开树干，树芯里有很多虫洞，虫洞里面堆积着很多的木屑，有的像铁锈，有的像血淤。

接着再把另一棵也砍了，锯开树干，稍稍好一些，勉强能做一点木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