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致王映霞》——重读《郁达夫全集》书信卷札记（5）
再说《致王映霞》
重读《郁达夫全集》书信卷札记（5）
蒋增福
上文说到，郁达夫的致信对象，以写给王映霞的信为最多，但多到几何？依然是个“谜”！
应当承认，郁王从热恋到婚变，不仅为许多读者津津乐道，甚至也为一些研究者所特别关注！于是，用“富春江畔神仙侣”，“斗气夫妻”等不同称谓所撰写的传略、评论也出的特别多。
谁教婚恋是永恒的主题？关注也好，乐道也好，添油加醋也罢，但他（她）们间确曾一度如醉如痴！不妨选录书信卷中一九二七年（夏历丙寅十二月二十五日）所写的第一封信以向读者：
王女士：在客里的几次见面，就这样的匆匆别去，太觉得伤心。
你去上海之先，本打算无论如何，和你再会谈一次的，可是你拒绝了，连回信也不给我一封。
这半个月来的我的心境，荒废得很，连夜的失眠，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你几时到上海来，千万请你先通知我，我一定到车站上去接你。有许多中伤我的话，大约你不至于相信他们吧！
……可是王女士，人生只有一次的婚姻。结婚与情爱有微妙的关系。你但须想想你当结婚年余之后，就不得不日日作家庭妇女，或抱了小孩，袒胸哺乳等情形，我想你必能决定你现在所应走的路。
你情愿做一个家庭的奴隶吗？你还是情愿做一个自由的女王？你的生活，尽可以独立，你的自由，决不应该就这样的轻轻抛去。
我对你的要求，希望你给我一个“是”或“否”的回答。
我在这里等你回信。
上海闸北宝山路三德里A十一号
达夫 十二月二十五日
王映霞作为一名年轻未婚的知识型女性，收到知名作家这样的求爱信，难免会被深深吸引！只是“做自由女王”说，似为后来的成“斗气夫妻”埋下了伏笔谶语。
至于十多年后的“郁王”婚变之始（亦与“郁简”所失有关），这里再选录一首书信卷中收尾的一信一诗（288页），而文字不及初信的十分之一的《致王映霞》：
湖南汉寿郁王映霞
达夫在南平江上
九月，廿八日（一九三八年）
今日到南平，系去年曾宿处，明日便到福州矣。
去年曾宿此江滨，归梦分别绕富春。
今日梁空泥落尽，梦中不见去年人。
国事家事，剧变至此，又岂是去年返闽时所能料及？此信连同一首七律，只好借助《毁家诗记》中之最后一首的《原注》来解释了：
到闽后接映霞来书，谓终不能忘情独处，势将于我不在中，去浙一行。我也已经决定了只身去国之计，她又从浙江到了福州，说将痛改前非，随我南渡，我当然是不念旧恶的人，所以也只高唱一阙《贺新郎》，投荒到这炎海中来了。
郁达夫是属于才子型、情感型的作家。在“五四”一代作家群里，他是特别会用情感宣泄的。他感情丰富，生性率直，从不掩饰自己，而是敢于暴露自己，能将内心深处心境袒露于众，从不顾及前后左右。他虽然自知“文人卖到卖书函，是我走到末路的末路行为”，但“到头来弄到卖个人私记”的地步也不在乎。所以，在古今中外的作家中，实属罕见。这也是“郁简”几番失落，又被抄走和失而复得的缘由。
1940年的春夏之交，林先生是在同事兼友人燕孟晋的宿舍里看到这批郁简的。燕君告诉他，早在1939年某月某日，在长沙火车站于监督的拍卖处，有一批在“火光熊熊”中抢救出来的物资，因“无人认领”为他所获；又因当时不曾装订，借给朋友看时，好些有价值的信被抽走了……1949年11月，林、燕俩在香港重聚时又“向他借来”，这批郁简就到了上海；然而“十七年后的1956年左右，两位老友再度在上海重晤时，燕又答应郁函仍由林老保管，但在文革中被抢劫；归还时，“一位中文系学生某君却说：“郁达夫的信就不还你了。”这段叙说留有两处空白：“好些有价值的信被抽走了”，以及一位中文系学生所说“郁达夫的信就不还你了”！而在林先生序言里接下来的叙说中，又似进入“无巧不成书”新历程：先是在发还他的一箱中，捡到“剩得十来封”的郁简，于王映霞的“来函要求下”，将剩得寥寥几封旧信，连同明星片全部送给了她。所幸是，“王映霞带着儿子去他家再要时，被他婉拒了。”
总之，这批“郁函”的遭遇，如同郁达夫的坎坷人生！且有的仍在“谜宫”里，线索虽有，诸如借看“被抽走”，以后某大学生的直言“不还”，王映霞的“几度要去”之外，还有在避难富阳时遗下的……要想“全部呈现”恐是不大可能了。
作者介绍
蒋增福，1934年生，浙江富阳人，20世纪50年代初参加工作，任富阳县文教科（局）科员，主要从事城乡扫盲工作，后参与《富阳县志》编撰，又为县委党校秘书，80年代初任县文化广播电视局局长、党委书记，后迁任政协常委兼秘书长，又迁任文联主席，1995年退休，任富阳市文联名誉主席、郁达夫研究学会名誉会长、系浙江省作家协会和中国《三国演义》学会会员。
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业余创作，80年代后从事乡邑文史调查和郁达夫研究，曾参与采写编撰《富阳风貌》《富阳文史资料》《100个富阳人》等系列丛书，并倡办地方文艺刊物《富春江》和《郁达夫研究通讯》。30余年笔耕不缀，出版专著《郁达夫及其家族女性》《鹳山魂》《富春闻见录》《走近三国》《富春文集》等；主编或参与编撰《郁达夫手迹》《众说郁达夫》《抗战中的郁达夫》《历代诗人咏富阳》《富春江今古散文选》《富春江畔话三国》《见字如晤——文坛师友书信集》等，多次获杭州市优秀作家奖，“五个一工程奖”，郁达夫文艺奖。
排版｜盛玉峰15658112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