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袍哥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注定。6月23日,成了一个特别是日子。就在这天的凌晨,国学大师文怀沙老先生逝世了,国学界一片哗然。文老是大人物,他在国学研究方面的功绩,为传统文化的解读与研究起到了重要作用。他的逝世,不知道带走了多少国学秘密。对于文老,像我这种小人物只能通过书本去认识,只能仰望,是没有机会当面请教的。另一位“人物”,也是在23日早晨仙逝,且是无疾而终,他是中国最后一位“袍哥”,远在贵州习水土城的僻乡里。他的逝世,让中国再无“袍哥”,带走了袍哥文化中太多的秘密。两位都是九十多岁的高寿,难怪,每天早晨草海边的喜鹊总是叫个不停,而23日早晨,不但喜鹊没叫,还有乌鸦鸹噪几声。

记得小时候老人们讲故事,或是唱书,偶尔会提到“袍哥”二字,也曾听到过“哥老会”、“堂口”这样的名字。懵懂中不知其意,老人们说起时也带有几分神秘,甚至是紧张的表情。几次不懂事地称自己是“袍哥”,老人们紧张得不行,像是触碰了底线,会马上制止,还有可能要挨一顿板子。慢慢地,在我心中有一种感觉,袍哥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在做游戏搞怪时,干脆把袍哥与坏人放在一起。

看了有部电视剧,名字叫《傻儿师长》,其中的主角樊鹏举有名经典台词:“袍哥人家,怎么拉稀摆带?”好像是很义气的样子,我才知道了,原来袍哥也不一定就是贬义,也是铮铮汉子。据说在清未和民国时期,四川一带的男子都争着加入袍哥组织,都以袍哥的规矩来要求自己,多少有那么几分义气和豪气,难怪,那时的川军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其实袍哥组织有它义气的一面,也有它污浊的一面,也有强迫、玩劣的情况发生。

解放后,解散了袍哥组织。袍哥组织已经消失了几十年,当年的袍哥们也老的老,死的死,烟消云散。但袍哥文化对以四川为中心的整个西南的影响是深远的,就算今天的一些口头语,都借用了当年袍哥的一些“切口”(即隐语,俗称江湖黑话),还遗存有当年袍哥的一些符号。如“点水”(出卖同伙)、“划盘子”(毁人容貌)、“散眼子”(散漫无组织)、“臊皮”(伤了面子)、“吃通”(到处行得通)、“抽底火”(揭露底细)、“管火”(能起决定作用)、“落教”(按规矩办事)、“扎起”(大力相助或袒护)、“放黄”(失约)、“打平伙”(共同分摊伙食钱)、“吃欺头”(捡便宜)、“扯地皮风”(散布流言)、“提口袋”(掌管钱财)等等,不管是都市还是乡村,都还在使用。特别是前些年,有些人对政府的诚信失望,开始想念起了袍哥的义气。

1992年初到习水时,曾听闻过习水还有活着的“袍哥”,还以为是搞地下组织,或是个犯罪分子,想想应该有人会管的,没有去多想多问。到了2014年,我到习水土城,亲眼看到了老袍哥罗明先,听他介绍了一些袍哥的规矩和往事,才知道了袍哥的那些往事。受父亲和两个哥哥的影响,他十岁就加入了袍哥组织,他相信“袍哥人家”是团结、讲义气、守规矩的。他的一个哥哥跟着红军走了,再也杳无音讯,他相信哥哥一定没有给红军丢脸。一身健壮的他,不是那种吃江湖的人,他当过搬运工,街道调解员,人民陪审员。他用他的人格魅力赢得了人们的尊重,用他开朗豁达的性格过好每一天。在他心里,袍哥组织没有了,但他还是那个讲忠义的袍哥,只是去除了罩在身外的名。当别人问起时,他不否认自己是袍哥,也不以自己的袍哥身份和经历为傲,就那么平淡、平凡地做人。就算年事已高,他仍然走动在人群当中,不去说教,却做出了标杆。

罗明先老人已逝,从此不再没有袍哥。但他留给人们的,绝不仅仅是他那手得意的“小手拳”,而是一位平凡人的伟大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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