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培刚‖鲜花牛粪 / 开普饭

时间是八十年代未，四五万人的小镇，张双丑出了名，身材五短，额头偏左长一粉包，小眉小眼，一脸横肉，大嘴巴，笑起来近乎狰狞。逗人幼儿，吓哭了无法哄停。许多人喊他“刺拐子”，他从不避忌，痛快答应。一日寻多日未见的同学，看门狗捕着捕着咬他，他拾起一石头，“哐”一声打翻食狗盆，吓得狗再不哼声。

“我外狗从来不咬人呀，今儿怎么啦？”同学应声出来。

张双自嘲:狗都嫌我长的难看。两人闲谝喝酒，油炸小鱼端来了，张双捡了一条大的，取了鱼刺，拿出去喂狗。酒喝罢，狗摇着尾巴跟张双去了。

张双虽丑，但特别热心，小街从东到西谁家红白事，无论请不请他，他都拿上菜刀帮忙，他切得土豆丝细如发丝，他把辣椒花椒大茴肉桂良姜等调得恰到好处，人们都说张双菜炒得好。

张双很看得起自己，不理会自家的丑，很入世。十里八村的人见面熟，大爷大叔大哥奶奶婶婶阿姨叫的特甜。谁家与谁家的关系他都说得清清楚楚。在过事的酒席上，无论谁他都去陪拳喝酒，出拳灵活反应快，对方输得多了，他豪爽地替着喝，醉倒一大片他反而没事。因此，张双在小镇人缘极好。他很有才艺，常常对着宽阔的丹江水唱歌。他用标准音把《爱如潮水》唱得撕心裂肺，许多年轻的心为之颤栗，他的《信天游》粗犷悠远，把人带进飘荡的蓝天白云，他把二胡拉得行云流水，如痴如酸。

张双喜欢上小镇五大美女之一，家住江对岸的小琴，多次搭讪套近乎，小镇人都知道他想娶她为妻。不怀好意的人编了顺口溜:刺拐子，牛屎粑，想娶对岸一枝花，花哭啦，他臭啦，肥了一窝大南瓜。但他信念坚定。很会钻钱眼，开始时骑一把永久自行车，贩野味猪下水五谷杂粮，背集上山挖药，对山上熟悉，和别人相比，每天回家就数他的药多，而且是值钱种类。手上宽展一些，便买了三轮车，贩卖拉运啥都干，勤奋，干起活来有一颗滚烫的心，两三年时间他在街面上买了门面房，暗地盘算着办代销，让心上的人坐铺子。

只要睄见小琴过街，张双就千方百计买东西，能挣舍得，变着法儿送给小琴，少不了被拒绝遭白眼，但他始终如一。那时候红富士苹果很珍贵，张双挖空心思让别人从县城买了十斤。他去找小琴蜜友小莲。

“把这苹果交给小琴，给你十元路费。”当时十元挤一天工钱。

小莲提着苹果找到小琴。“张双说就当一般朋友送你的。长得连猪八戒样的，没撒泡尿照照还想娶你！不吃白不吃，见他我就说你气得扔河里了。”

小琴勉强接住，给小莲取了一个又大又红的。

“甜蜜蜜，真好吃。”小莲咬了一口，偷看小琴，她脸上的乌云散了，布上了红云。

张双做事总是一丝不苟，富于心计，一次他看到小琴他爸在秧地涝秧(水里锄草)，就在那村里借了勾锄，“叔，我今天正好闲着，我来帮你锄。”

“你忙你的去，我的地用不着你帮忙。”小琴爸没好气。

“叔，我又不用吃不用喝，全当是机器，甭见外。”他反倒不走，认真的锄着。

小琴爸气不过，也无心干活，扛起锄头回去了。

下午，小琴爸不放心自己的秧苗，来到地里，他的秧仿佛长高了一些，一蔸蔸秧苗整整齐齐，没有一个压倒的，下水里拨拨秧，秧根毫发无损。他心里自语:娃是好娃，就是长得对不起观众。

张双寻媒人，媒人怕吃闭门羹，没有人说和无把握的事。无奈张双经常徘徊在小琴的村子，有次听说小琴他爸干活窝了脚，肿得动不得。张双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上山挖到金荞麦和蒲公英根，洗净了加上人唾液，捣烂如泥，此方子鲜有人知，是张双在深山老中医那里知道的。擦黑过河送到小琴家了。

“啥办法都用了，谁稀罕烂草草，顶屁用，扔了去。”小琴没好气。

张双讨了没趣，放下那药灰溜溜走了。

小琴他爸说拿来试试。敷上不大一会就感不到痛了。睡了一晚上竟然全消肿了。

盛夏，酷热煎熬着小镇，清澈见底的丹江水如一条巨大的碧浴巾，清凉洁净着两岸的人们，白天，江水是男人的福地。夜晚，许多妇女在夜色掩护下去感受鱼的世界，把自己释放成美人鱼。那一夜，月光遍洒清辉，和小琴一起六七个姑娘，泡洗在江水里。傍晚就被张双盯上了，在夜色笼罩下，他偷拿了小琴的衣服，就近潜入玉米地，苦苦地等待，他学起了皮大狐叫:蛞，蛞。姑娘们受了惊，忙出水穿衣服。小琴自然四下寻衣服，离玉米地近了，一个黑影串出来，抱起只穿了湿裤衩的小琴消失了。其余人吓得向村里跑。

“谁？”小琴吓得用手抓用牙咬。

“我，张双。”

是张双，小琴全身发冷发僵，混身无力了，是羞是恨却悄悄说:“张双，你要是珍惜我，就放下，给我穿衣。”

张双猛然惊醒，是呀，一朵圣洁的雪莲捧在手里，怎能随意蹂躏呢。在朦胧的月色下，不忍审视的眼前胴体，慌乱地给心上的人穿衣，手臂艰难地触碰她的肌肤，野火考验他的耐力。

穿上衣服的小琴获得一股热力，全身发麻发酥，张开双臂抱过去，两层衣服之距，两个肢体拥抱了，正负电荷相吸不需要什么牛粪鲜花样的理由，紧紧地，相互发力，拧成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