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

写下这个字眼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像极了读完张爱玲的《迟暮》的那种感觉，明明是娇艳的关于春天的桃红柳绿，单偏偏是那样的一个孤独者，不属于那样的春天，不属于那个时代，找不到自我的被遗弃感。

迟暮，大概最适宜的是深藏于故纸堆，在那些老旧的文字里找寻些美人迟暮、英雄迟暮的感觉，又或者去旧胡同老建筑旁看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可是心下又明白，有些感觉，其实是不用找的，不请自来，挥之不去。

人们常说，人总是在人群里，因为一眼，就可以读出谁是自己的同类。至于心情，那就更是了，一切景语皆情语。你有什么样的心境，眼睛看到的外在景物，便都带着那样的色彩。

夕阳西下，伊人独立。想起往日时光，心下暗暗告诫自己，不许回头看，向前看，向前走。可是挥动了一下臂弯，却发现并没有风适时刮起，做了个奔跑的动作，飞翔的姿势，却发现双脚并未离地，依然是矗立的姿态，旋即笑了，有些无奈，不敢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只是想，争取多吃一碗，心受了委屈，也得先把胃安顿好。老之将至，先学安身。

摸了摸兜，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想起年少的时候，兜里不是花花绿绿的糖纸就是五彩斑斓的玻璃球，好像一个小小的物件，就可以承载关于明天的许多憧憬与梦想，至于它到底承载了什么，似乎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关乎未来，关乎美好，但是未来到底什么样，美好到底有多好，也并没有人告诉。

美人迟暮让人唏嘘，英雄迟暮让人心伤，可是心情迟暮，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再多的冷眼，也不会让心憔悴如春花凋零，而是在岁月的历练之中，经风雨，学会了秋叶般的淡泊与无畏，即使零落成泥，也用最优美的姿态，一笑而过。

年少轻狂，少年心事可拿云，曾经的狂傲，都因了迟暮之心，渐渐收敛，越来越觉得流年中的平淡，人事中的淡泊，才是最本真的归宿。追风的少年，月下拿银叉的过往，剩只剩下而今愁滋味识尽的一声，天凉好个秋！而在这秋风秋雨的萧瑟处，还在寻一些人间的安暖，得失过处，找一份属于暮年的真情。

读过一篇文章，一位作者的体验，大概是人到暮年时，可以和对方坦诚自己的乳腺癌病史，也可以接纳别人的糖尿病史需要靠药丸去先到激情与动力的事实，坦露自我，相拥而眠，竟然比年少时的遮掩更让她能够感觉到一种被人接纳真实自我的快意。原来迟暮之年，并非都是沧桑与无奈，至少，还有人事洞察，世事洞明之后的真实所得。

走过了激情岁月，只剩下了苍山暮雪的迟暮之感，熊熊烈火成了灰烬，只愿意灰烬中还能有未尽之火，便不失希望与勇气，用些许的余辉与安暖，慰藉余生。

管它是少年听雨，壮年听雨，还是而今听雨，也别管它是不是一任阶前滴到明，总要在暮年，给自己一些慰藉，略过时光，穿越风雨，不温不火，不疾不徐，在心间温婉成花，旖旎深情！

2019.10.2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