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雪山之巅的那轮朝阳

太阳,照耀着大地,照耀着万物生长,日复一日让人习以为常。可是在严冬的兴安岭原始森林里,你几乎一冬天也见不到阳光!寒流凝冻、雾气缭绕,古树遮天、云翳蔽日。忽然有一天你倏地一下子见到了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我相信你定然会激情澎湃,你的心会像那熊熊的烈焰抖动,你一定会情不自禁地狂放地跳起来!

兴安岭的冬天奇寒无比,气温似乎静止在零下三、四十度。滴水成冰的日子,让人难以忍耐。整个一个冬天,我都没有照过镜子。不是我没有镜子,而是在用冰冷的水洗脸的时候,我那冷冰冰的手触摸到的竟是满脸凹凸不平的疙瘩,我成天忍受着针刺般的痛痒。可是,当年的我却不曾记得自己有过什么痛苦与悲伤。只是认为身体一旦有什么苦痛,那是人与大自然磨合的必然。甚至竟然想:日子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离心不是还老远着啦!摸摸自己的心窝,那颗年轻的心脏,嚇!还不是照旧怦怦地跳动着?现在想想那时该是多么可笑,要么是鲁迅笔下的阿Q,要么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受虐狂。

我到知青点只不过半年多光景,原本光滑白皙的皮肤就变成了坑洼不平的“丘陵”!我曾想:是什么把我练就了这副模样?是风霜雨雪,还是生产劳动?是艰难与困苦的承受,还是意志与毅力的锤炼?我一直没有找到准确的答案。

秋收后,气温一日低似一日,冬季来临了。连队只留下少数人守候大本营,看宿舍,烧火炕,管仓库,喂猪、牧羊、放马,其余的人都得转移到山里采伐树木,直到来年春播前,才会下山种地。

漫长的冬季,是采伐木材的最好季节,因为在雪地里从山上运送木材很省力。可是一开春冰雪融化,在泥水里再想推送那潮湿的圆木可就费力难行了。冬天在深山里伐木,那日子可难熬了。我曾在两个伐木点劳动过,一个是在跃进沟里的馒头山,另一个是1976年建的伐木点儿“十二沟”。

那是1974年,我在知青点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时值腊月,临近年关。我们连设在馒头山的知青点,已经没有几个人留下继续伐木了,多数人都已经回家乡猫冬,准备过年了。

我是连长,必须坚守岗位。那段时间,我每天早早带上工具,腰间扎根麻绳,穿过雪野,迎着刺骨的寒风,独自一人上山。

一连几天,我自己一个人造件子归楞(造件子,就是把伐倒的树截断成圆木)。锯伐倒的树,得跪着、蹲着或坐在雪地上,我手上紧握着冰冷的铁锯,铁锯上一会就冻上一层白霜;再锯伐倒的树,可树干里是湿的,常常夹锯,我只好一会儿用衣裳或手套擦擦锯,一小会又得擦眼睛,因为满脸挂满了冰花。可是归楞最少得俩人一组,我一个人,只好把绳子一头拴住木头,一头套在背上,像纤夫那样,弯腰弓背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地拉着圆木踽踽前行。

由于树间距太密,弄不好放倒的树就会挂在另一棵树叉上,这叫搭挂树。遇到这种情况,就得酌情处理,要么两棵树一起放倒,要么一棵不锯。

一次我冒傻气,去收拾一棵搭挂树。因为树身悬着,锯起来更费劲,要么跪着,要么仰头,西北风一刮,身上脸上落满了夹着雪花的锯沫子;风刮得猛,还会灌进鞋子和衣领里。我力气不大,一斧子抡上去,只能砍出一个白茬儿。我不遗余力地拉锯抡斧,因为不拼足力气干活,寒风刺骨,很快就会把人冻僵。我还要再跑到树干前用斧头敲打或趴在锯倒的树干上面使劲往下压。这样多次反复,忽听“咔嚓“一声,树身摇晃着,要落又不落,就那样悬着,把人吓得心惊肉跳。可这时我仍然犯傻,不停地用斧子使劲砸树干。终于,“哗啦啦”一声响,树头从前面树杈上落下。哎呀,幸亏我跑得快,不然倒下的树木一定得把我砸倒在雪地上,那情景顿时又吓出我一身冷汗。

一上午干下来,说不清是汗水还是雪水,全身都湿透了。饿了,掏出贴身揣的馒头,啃一口,再捧一把雪吃。稍一停下,寒风一吹,冷得人上牙碰下牙、全身打哆嗦。晚上收工时,我已累得走不动路,脚上的棉胶鞋又湿透了,冻得硬梆梆的,走起路来,直打滑。

夜里,我一个人蜷缩在帐篷里,被黑暗包围着,炉膛里也没了一点火星,浑身酸痛,像散了架似的。平时大家在,我守门口睡,外面下大雪,我的铺前飘小雪。每天天不亮我得第一个起床,往炉子里添上木柈子,待帐篷里稍暖和些,再喊大家起床,然后我们一起跑步。早饭后我再召开安全教育会;白天和大家一道上山伐木,晚上组织政治学习。每天收工后,我都要拿着尺子测集材量。一天到晚,忙忙碌碌,还是挺充实的。

可是这会儿,山野里就死一样寂静!我只有黑洞洞的帐篷和皑皑的雪山相伴。好在有一天,有俩男知青回到了点上,萧疏多日的知青点这才多了一丝生机。

一天早晨, 我像往常一样跟那俩男知青上山伐木。山脚下卡车碾压出来的冰雪路面,竟如同镜子般明亮。可是走进雪谷,层层白雪填满了沟壑,深不见谷底。抬眼望去,密林重重,高耸云霄;没有鸟儿的鸣叫,没有溪水的轻唱,有的只是夹带冰雪的呼啸北风,狂傲地穿行在落满积雪的丛林中。那数不清的挂满霜雪的高大松树,依旧傲然挺拔。

两个男知青伐木是有定额的,他们比我更快更早上了山。密林中我早已望不见他们的身影。兴安岭上呼啸的风,打透我的棉衣,钻进我的衣领,似乎要撕裂我脸上的肌肤,眉毛发梢早已挂满霜雪,鞋里也灌满了雪。我忍耐着寒冷的逼迫,压抑着劳累和恐怖的情绪,独自一人向山上爬着。我是连长,我不怕劳动艰苦,也不能临阵脱逃!

回城后,我特别喜欢一部电视剧,是肖雄主演的《今夜有暴风雪》。剧中的情境和我的那段知青生涯是何其的相似。电视剧把我的心带回了遥远的过去。 我想,没有在大雪山里劳作过的人,恐怕只会欣赏那些戏剧情节,可那恰恰是我的知青生活的真实写照啊……浴雪伐树的画面在眼前回放着,当年,那是一种壮志豪情;在雪山上摸爬滚打,那是一种心灵寄托。如今想起来,心底虽有丝丝触痛,但那情境是我平生之中最为严酷、最为惊险、最富奇特的记忆。

当我不懈地跋涉在雪谷,向山上爬行的时候,蓦地一道亮光闪过。我猛然抬头,只见一轮红日跃上了雪山!冰峰雪玲顿时泛起了片片耀眼的光芒。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霎时,一股寒流穿透肺腑,钻进了我的血脉。连日来的那疲惫落寞孤独的心,忽然被唤醒了。哈哈!在那一刹那,我的身体仿佛一下子解冻,有了生机与活力。

我驻足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天边一大片一大片幽蓝,一个镶着金边的红日慢慢升起,在白雪的映照下,一团火一样的,跳跃着,闪烁着。随后,一道彩霞映红了东方。太阳的光辉洒向山谷,也洒向我寒冷的身上。我双手捂着挂满霜花遍布伤痕的脸颊,心底一股激流涌起。我感到自己的心燃起了一缕希望,那是一缕欢畅热烈的希望。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在寒冷的冬天里,太阳带给人的那种神奇力量!阳光亲吻了我,让我孤冷的心升起温暖;太阳唤醒了我,让我压抑了的苦闷、烦恼顿时烟消灰散。我似乎感受到即将来临的、百花盛开的春天。

斗转星移,寒来暑往。终于有一天,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点亮了国人的眼睛,也照亮了知青的前程。恢复高考了!,我走出了知青点,考上了大学。在后来的岁月里,无论我遇到多少艰难,受到怎样的挫折,我的心底都会升起雪山之巅的那轮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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