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益文化 | 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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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雨下个不停,空气沉闷,不经意间想起了父亲。父亲离开我们已有五年了。一想起父亲,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心痛,一种深深的悔恨和深深的愧疚!
我的家在贵港的一个圩镇上。小时候,印象中只记得父亲曾是村里的民兵营长,家里常挂着一支铮亮的步枪,这让幼年的我觉得很是自豪。听母亲说父亲在海南当过兵,也看过父亲当兵时的照片,很帅很有型!母亲又说,以前有很多女孩子追父亲的。那时还小,只是懂得这些而已。
图为作者父亲当兵时的培训证书
家里兄弟和姐姐共六个(我是第四个),生活相当困难。小时候我被送到外婆家生活了一年多,只因为家里没办法养活我。听说因为一点事情,我家从一个生产队转到另外一个生产队,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分田到户时,没有哪个生产队给我家分地。文革时,各个生产队都抢着要我家,因为我父亲是民兵营长!而今,对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就都推来推去了。找上级领导,没有用,一家人突然间没有了生活来源,如同遭到了灭顶之灾。
图为作者父亲当兵时的证书
生死存亡之际,在母亲的鼓励和支持下,父亲决定包粽子卖!当时他是在镇上第一个做私人饮食的,果然生意很好,家里生活也有了一点好转,我也从外婆家被接回来。那时,哥哥和姐姐都在上学,只有我还能干点活,于是自然而然地就成了父亲的好帮手:帮洗碗、卖完了回家拿粽子等等。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很大,因此,每天父亲都要摆摊到半夜两、三点,我在一旁陪着他,有时困了,就靠着墙边睡着了,直到被父亲叫醒:收摊了。我再强睁着迷糊的双眼,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家。长大以后,我的眼睛布满血丝,父亲和母亲都说就是因为小时熬夜太多所至。生意好时,母亲不停地在家里包粽子,我也就不停地赶往家中拿货。离家还有几十米远,我就喊开了:“妈妈,拿粽子了!”母亲听到就立即准备,让我一到家就可以拿起来就走。后来,时间长了,连周围的邻居都明白了我们的“商业模式”,只要见我跑过来,就会笑着说:“娃啊,生意好哦。”
虽说卖点粽子能基本维持温饱,但土地毕竟是农民的命根子,于是父亲一面向上级继续反映土地的问题,一面向有关部门申请免税。听说,那时倔强而坚强的父亲一路寻到了当时的县政府,找到县长,才终于解决了我们家的口粮问题,也得到了免税的批准。后来,父亲还卖过粥、粉、水果、青菜等等,曾经星夜运菜到贵港去赶早市。在多年的辛苦操劳中,父亲的脸庞日渐沧桑,身躯也日渐佝偻。
在父亲的支撑下,孩子们都渐渐长大,但读书的费用也增加了。而这时街上做生意的人也多了,生意大不如前,特别是母亲也因为操劳成疾,病倒在床三年,更是雪上加霜,家里又重新陷入了困境。为了生存,大哥去当了代课老师,二哥和姐姐也因为穷而辍学,生活才得以维持。我上学了,很懂事,也很调皮。那时父亲每天都要在摆摊的地方睡觉,看东西,每天一早,我就到他那里,偷偷地拿出他的钱包,从里面翻出一角或两角去买早餐吃。当时以为父亲不知道,后来长大了聊起来才懂得:父亲其实是知道的,但他却从来都不说破。他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呀!
图为作者温燕飞(前排左二)在大学时的留影
印象中,父亲总是在外面奔波,很少在家。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他了,没办法呀。听母亲说,本来父亲可以有更好的安排的,但他却有自己的选择。70年代末,当时镇里想让父亲去镇中心小学当老师(父亲文化高,字写得不错,在部队还当过通讯兵),但父亲说每个月只有二十多元,养不活一家人,不愿意去,于是别人顶替了他;还说大队让他当拖拉机手,父亲说不喜欢;复员时部队安排在一个国营林场,但父亲不想离家。于是,他最终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母亲也曾因此埋怨过他,但父亲总是不辩解,更不会与母亲争执。我觉得我的做事和为人,其实都秉承了父亲这种只要下定决心就坚定不移的性格,包括我工作十年后,却铁了心辞职,要另创一片天地的激情,或多或少也有父亲的影子。
记得我上初中时,是家中经济最困难的时候,三个人读书不说,二哥还刚借钱娶了二嫂,欠了近两千元的债(这在当时是一笔数额很大的钱了)。初二时,我的学费是70多元,临到开学了,家里却没有钱。后来父亲独自踩自行车到20公里外找一个朋友借钱,让我如期上学。
印象中,开家长会都是母亲或是大哥去参加,但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家长会是父亲参加的。那时高三时的一次家长会(当时我是班长),看到父亲的身影时,我又惊又喜,做梦也没想到会是父亲亲自来参加。记得那天,每个家长都坐在自己子女的座位上,认真地听老师讲话。开完会,父亲慈爱地对我絮叨:“没想到你读书是这么辛苦,我看到你书桌上那么多书,就是看完一遍也要花好长时间呀!”父亲对子女们要求很低也很严:只要不做坏事就行了!在学习上从来不提具体要求,只要我们能考得上,想读书,他都会尽全力满足我们,这是父亲的远见。
慢慢地,我们几个人都长大了,基本都结婚成家,父亲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但是他还是象以前那样起早贪黑地干。家人也劝过他,但他就是不听,我想,父亲一生已经习惯操劳,只要他喜欢,那就让他继续做吧。
图为作者温燕飞在大学时的留影
我毕业后,进入了公务员队伍。我知道父亲的心愿是希望儿子能干出一番事业。但在当时的社会上,如果没有一点背景,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又谈何容易?于是我勤勉工作,常常夙兴夜寐,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打拼,谋个一官半职让父亲高兴。工作三年后,我终于得到组织的肯定,到乡镇挂了个副镇长,父亲知道这个消息时那欣慰的眼神和满意的笑容,我至今难以忘怀。
当了两年副镇长再回来,前途一片光明。我本来思忖,现在离家近了,也该尽尽自己的孝心了(工作以来,我一心扑在工作上,平均两年才回一次家,很少在父亲面前尽孝,而工作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父亲来过我工作的地方一次,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可万万没想到,此时家中却忽然传来噩耗:父亲被查出患了肝癌,而且是晚期!对我而言,这真是晴天霹雳。我借了钱,陪着父亲上首府的医科大复查,但却是一样的结果。那段时间,我想方设法地请假,回家陪父亲,但父亲却坚持让我回去,不要影响工作。拗不过他,我只好又回到岗位上。
图为作者温燕飞参加公安工作时的留影
一天,终于接到姐夫带着哭腔打来的电话……我虽早有预感,但还是痛哭失声,悲不自胜。
我恨自己没能照顾好父亲,没有实现他的殷殷期盼,甚至没有让他享受过一天好日子。我恨自己,更无法原谅自己:也许我再细心点,父亲的病完全可以早点发现,甚至及时预防的啊!我的父亲才六十多岁呀!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作为一个儿子,我欠父亲的太多,而给予他的却太少了。现在,我的兄弟、姐姐们都已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再不用为生活颠沛流离,这就是父亲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也是父亲最大的心愿。而我,现在要实现更大的目标,只为了心中对父亲的那份悔恨和歉疚!
每逢佳节倍思亲,天上的父亲,你可知道儿子在思念你?
编者注:本文写作于2005年
作者温燕飞简历
1992年9月-1996年6月,在西南政法大学读书;
1996年7月-2004年7月,在防城港市公安局治安警察支队工作,任科员、副主任科员(期间,1999年4月-2001年3月,在上思县思阳镇人民政府挂职,任镇长助理、副镇长;2003年3月-2004年2月,在中共防城港市纪委挂职,任副科级纪检员);
2004年8月-2005年11月,在东兴市公安局城东派出所工作,任所长、党支部书记;
2005年12月-2012年10月,在广西南港律师事务所工作,历任实习律师、专职律师、党支部书记;
2012年11月至2016年7月,在广西雨燕律师事务所工作,任主任、专职律师;
2016年7月,在广西万益律师事务所工作,任专职律师;
2016年8月至今,在广西万益(防城港)律师事务所工作,先后任主任、名誉主任、党支部书记、专职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