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运用经方?三种方法送给你
本文中所说的“证”均是指“临床表现”,而非现在一般认为“分证论治”之中的“证型”。这两种对于“证”的理解有现象与本质的差异。
中医所说的辨证论治应当是辨别现象而非辨别病机,辨证即是通过对临床表现的辨别以察知病本,而不是辨别病机,病机是不可能跳过证候而直接获得的。
一、辨方证
辨方证就是指每一首经方皆有针对之证候,辨别方证即是强调方与证的对应性。“辨方证”一词现在在中医界十分流行,但是各人所赋予的含义不一,常有“望文生义”之弊,需要注意其实质内涵。
“方证”的概念在仲景书中常出现。例如小柴胡汤在《伤寒论》96条的“四大证”,张仲景称之为“柴胡证”,将桂枝汤在12条中的临床表现称为“桂枝证”,又如麻黄汤在35条的“麻黄八证”。
关于方证,桂枝汤证当见“汗出”,麻黄汤证当见“无汗”,大青龙汤证当见“烦躁”,桂枝甘草汤证见“心下悸,欲得按”,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证见“脐下悸,欲作奔豚”,苓桂术甘汤证见“心下逆满,气上冲胸”,栀子豉汤证见“虚烦不得眠”,五苓散证见“消渴”,抵当汤证见“少腹硬满,小便自利”等等。
辨别方证,要重视对仲景原文的理解,假若完全符合条文的证情,则辨别准确性越高。
需要注意一点,辨别“方证”并非只有“方”与“证”,在两者之间必然有“病机”“治法”,要“理法方药”一连串地紧密联系。
关于张仲景撰写《伤寒杂病论》的目的,他在序言中已经明确说:“虽未能尽愈诸病,恕可以见病知源。”如何通过疾病“表现”而知道疾病的“本质”,“见病知源”,显然是张仲景写作此书的最主要目的。
仲景书中多处透露病机思想。例如“热在皮肤,寒在骨髓”“阴阳俱虚”“胃气不和”“亡阳”“心下有水气”“阳气怫郁在表”“里虚”“营气不足,血少故也”“亡血,亡津液”“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热结膀胱”“大热入胃”“追虚逐实,血散脉中,火气虽微,内攻有力”。
实际上,张仲景对于病机的论述十分丰富,只是由于他的论述习惯,并非如现代每一条方证下均附上“病机分析”,而是训练读者通过证候辨别,测知病机,继而选方用药。
这亦是“辨证论治”的两个过程,即辨证求机、审机论治。病机是方证之间的桥梁。强调“辨方证”,虽然把病机隐没省略了,但实际上由于“证候”与“病机”紧密联系。
假若强调细致辨别证候,亦即等同于对病机判断的仔细入微,只是在讨论过程中,较为强调“证候”的“证据”意义,就是必须有是证用是方,假若临床诊断没有相应证候,则较难明确判断病机所在。
因此,“辨方证”显然与西医“综合征”“症候群”的概念截然不同。“症候群”的疾病大多是病因尚未明确,实际的病因、疾病的名称或相关生理变化目前无法确知,病因明确的疾病则不会称作症候群而改称为疾病了。回过头来看,“辨方证”的概念则必然有“病机”在内,明确了现象与本质的关系,张仲景所列出每一条条文的“证候”不可能是症候群。
二、在某些病机前提下“但见一证便是”
“辨方证”是一般的经方使用方法,但是具体而言,“辨方证”具有许多局限性。由于不少证候的“针对性”不够强,例如“汗出、恶风”的证候,可见于桂枝汤证、桂枝加葛根汤证、桂枝加附子汤证、桂麻各半汤证、白虎加人参汤证等,单纯见“汗出、恶风”不能就使用桂枝汤。
又如大青龙汤证以“烦躁”为辨证要点,可是“烦躁”一证可见于多种疾病,显然大青龙汤证的“烦躁”是有前提的。栀子豉汤证见“虚烦不得眠”,可是如酸枣仁汤证亦见此证,故此不可单凭此一证即确定用方。
再如《伤寒论》66条见“腹胀满”一证用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伤寒论》249条同样是单见“腹胀满”却选用了调胃承气汤。可知张仲景对此亦非纯粹“但见一证便是”。
“辨方证”必须对“病机”准确掌握,而病机又可分为“病性”“病位”“病势”,以下从这三方面分别举例说明。
在“病性”的前提下“但见一证便是”。如桂枝加厚朴杏子汤证见“汗出而喘”一证,63条的麻黄杏仁石膏甘草汤中亦以此为“主证”,两者的鉴别显然是以寒热病性区分的。63条中有“发汗后”的病情来路以及“无大热”的证候辅助。
在“病位”的前提下“但见一证便是”。如大青龙汤证以“烦躁”一证作为诊断依据,其病位在表,是在麻黄汤证的前提下见“烦躁”。麻黄细辛附子汤证以“发热”一证作为诊断依据,发热在大量方证中可见,又以“脉沉”确定病位在里。
在“病势”的前提下“但见一证便是”。这里的病势实际上也包括了“病位”的概念,强调病情来路与发展,又多与误治有关。
例如上述“腹胀满”可出现在两条的证情上,66条是在太阳病篇“发汗后”出现的病情,而249条则是在阳明病篇“吐后”出现的病情,两者产生腹胀满的病因不同,故此病机不同而选择不同方剂。
又如茯苓四逆汤证中亦以“烦躁”作为诊断依据,但是其病先有“发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的误治过程,而非单纯的“但见一证”即选用其方。
由此可知,“辨方证”实际上十分重视“类证鉴别”,即同一种证候有多种不同病机,需要仔细区分比较。
另外,亦需要强调辨证的“禁忌”,有时候看似符合方证,若见有一些禁忌证则仍不可用之。例如《伤寒论》多次强调的“不可发汗”“不可下”“不可吐”,又例如“柴胡不中与之”“结胸证悉具,烦躁者亦死”的说法,均是强调即使看似符合某些方证,但却因某些证候亦不可用之,可理解为在某些前提下“但见一证”便“不是”的意思。
三、辨病机
对一些非典型病情的辨别,张仲景并不“辨方证”。典型例子如《伤寒论》148条,“头汗出,微恶寒,手足冷,心下满,口不欲食,大便硬,脉细”,这些证情均不符合96条的“柴胡证”,可是张仲景为何使用小柴胡汤?
这时候用的方法叫“辨病机”,因为其病符合“半在里半在外”,故此可以诊为小柴胡汤证。张仲景运用这种“辨病机”的方法亦不少。
例如《伤寒论》15条见“其气上冲”而选用桂枝汤,25条见“大汗出、脉洪大”亦选用桂枝汤,显然这并不是典型“桂枝证”;169条使用白虎加人参汤,证见“心烦、背微恶寒”,并不是典型白虎汤证;144条热入血室而用小柴胡汤,亦不是典型“柴胡证”;156条“心下痞”而用五苓散,痞并非五苓散证典型表现等等。
张仲景甚至在一些病情上,没有见“证候”亦选择用方。
例如《伤寒论》29条,单纯因“重发汗,复加烧针”而选用四逆汤。
232条:“脉但浮,无余证者,与麻黄汤。”无任何证候选用麻黄汤。
302条:“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证,故微发汗也。”无任何证候,只是在“少阴病二三日”前提下选方。
323条:“少阴病,脉沉者,急温之,宜四逆汤。”单见“脉沉”而无其他证候即用四逆汤。
显然,“无证”而用方的思路,就不是一般的“辨证”了,而是“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的思想,没有出现证候,需要考虑病机上的原因。
由此可知,在某些情况下,并非一定见明确的“方证”才可以选方用药,而是通过病机辨识运用经方。
实质上,“病机”是所有经方使用的根本,只不过某一些情况下有明确“证候”的帮助而形成“方证”,某一些情况则需要依靠某些“病机”的背景配合“证候”,另一些情况则主要依赖病机而证候变为次要了。
有“方证”的仲景原文,可理解为经方辨证之“常法”,是典型的辨证方法;没有该方的“方证”而选用该方,则必须要抓准“病机”,相对而言是“变法”,是经方灵活应用的方法,这可帮助我们解决临床千变万化的“非典型”问题,以扩大经方的运用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