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甄灵灵丨小说/ 铁哥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甄灵灵：80后，河北定州人，热爱诗歌和文字，目前有小说和诗歌发表。
甄灵灵
杨铁石是我所在建筑工地的同村工友，今年四十岁。因为他的人像他的名字一样壮实，又很忠厚、义气，我们都叫他“铁哥”。
铁哥干活儿肯出力气，从不偷奸耍滑。即使得个感冒发烧什么的，也坚持正常干活。铁哥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很快乐，但他有一件不顺心的事，那就是老婆芳华耐不住寂寞跟人有私情。
这种事儿其实在农村已经不足为奇了，外面的哥们喝醉酒感慨痛哭的有的是。也许是为了身后有个家，也许是为了孩子，也许是没办法只能吊在一棵歪脖树上……比如我们的铁哥，我怎么说呢，一个挺有血性的男人在感情上却是白痴！
铁哥一年回家两次，每次不过几天，可每次回家老婆都不给好脸色，这两年居然连卧室门都不让他进。那个女人嫌他脏，说他身上有恶味。哪个打工的回家不是小别胜新婚哪，可铁哥呢，手都摸不上。即使这样老婆还嚷着要跟他离婚。可以想象到，每当过年的时万家灯火暖洋洋，而铁哥一个人守着厢房睡硬板床是什么滋味了。
我气不过，真想骂铁哥软蛋、怂包。我干脆给铁哥出主意说：“你为什么不把门窗全砸了，把家具全砸烂，就冲进去把她干了，咋啦？她不是你媳妇吗？谁又能说得了啥？”
铁哥不说话，也不那么做。所以我说他怂包！
按说这样的媳妇，有了不安分的心，咱就不该把辛苦血汗钱给她了，花着咱们的钱却干着自己的风流事，说不准还会倒贴出去！保不齐哪一天把家里的钱席卷一空走人，你到时候不是人财两空吗？啥也落不着！
可铁哥傻呀，还是把每年在外辛辛苦苦挣的钱如数上交！
铁哥执迷不悟，声称孩子们还要花钱。所以，他整天省吃俭用，除了偶尔喝点便宜的高粱酒，不抽烟，不打牌，所以省下来不少钱他都攒着了。
上次麦收回家，铁哥为挣双工资不回去了。我临行前他递给我一包烂衣服，说让我回去交给他老婆。“她人都不愿看你，你捎回去一包烂衣服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你扔了？”我懒得拿，可铁哥执意让我捎回，我不得已而为之。
路上我多了个心眼，里面定有文章，不然他老婆怎么会对他的烂衣服感兴趣？我开始在他的包里面摸索，果然有发现，衣服里面裹着一沓钱，至少也有一万块。哎呀，我这个铁哥呀，要我说你什么好呢？！我真是服了你了！
结束一天的劳累，有时候我们爱喝上几口小酒。我们这一帮人，别看是大老爷们，喝醉准有人哭。我每次也是最见不得如此，谁都知道酒后吐真言，也许喝了酒才是最真的自己。有一次，也是酒后，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敞开嘴就开始对铁哥说了：“铁哥，我要是你，我早离了！”
铁哥看着我，满脸愕然。
我真憋得难受，话像上了膛的子弹，必须得发射出去！“铁哥，你才四十岁，人生还有很长，你这是何苦呢？哪怕是找一个再丑一点的，老一点的都没有关系，好歹是幸福的，她真心跟你过！”
铁哥不喜不悲地看了看我，仰头灌下一杯酒，然后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子上，张张嘴，好久才抛出一句话——“你不懂！”
竟然说我不懂，看来铁哥是认准一条道走到黑了！我也仰头灌下一杯酒，哈哈大笑起来。我也是醉了，与这样的犟牛、木汉怎么沟通？
但铁哥却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我没有制止他，我觉得铁哥是真需要把心中压抑很久的烦闷往外排排了……
铁哥第二天居然买票回家了，原来是有人给他打电话说他十七岁的儿子被抓。
至于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铁哥的儿子组织一帮少年把他母亲捉奸在床，把第三者痛打了一顿，腿都打折了。更有意思的是，铁哥的儿子打完人自己去派出所自首了！这小子，要我说什么好呢，既鲁莽又可爱！还让人心里有那么一丝解气，在这点上真不像铁哥。反正铁哥这次回去得去折腾一番了，希望他老婆就此老实一些……
铁哥回到工地后，给我说得最多的就是心疼儿子。儿子得在里面待一段时间。铁哥说这下儿子就有污点了，以后无论上学还是工作，甚至找对象都会受影响。铁哥说儿子太冲动了，幸好没动刀子，要不真毁了自己。
我能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短短几天时间，铁哥真是憔悴了不少。
铁哥不知是上火了还是吃坏了肚子，反正从家来了后就开始呕吐，而且还闹肚子，实在是没法干活儿了。铁哥去卫生所买了一些药，吃了还是无济于事。歇了两天，铁哥又挣扎着干活儿了，我知道他不干活儿心里着急。但看他难受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忍心。
“铁哥，你别干了，养好了身体再说！”
“我没事儿，没事儿！”
我知道铁哥是在硬撑着，他把自己当块钢铁了。看得出他还是想呕吐。
“铁哥倒了，铁哥倒了！”我正刮着墙听人说铁哥倒下了。
转身望去，铁哥果然倒在地上。我急忙飞奔过去，和大家一起把晕倒的铁哥送进了医院。挂了急诊，一通检查下来，我的心沉闷极了，问题查到了，就是那个脑部的CT片子，医生说里面长满了肿瘤……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严肃的医学诊断书似乎更真。
队里已经不允许铁哥继续干活儿了。铁哥也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第二天，铁哥便不顾医生和我们的劝阻，毅然出了院。回到工地，他麻利地打好了铺盖，说反正队上不让他继续干活了，还是回家看病吧，这外面看病花销太大，再说了老婆一个人在家里也太苦了，需要他的照顾。
铁哥决意要回，谁也阻拦不住。我们大家自觉地、本能地凑了一些钱，说让铁哥带上，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甚至要跟我们生气，他说大家挣钱都不容易，他回家看病花不了几个钱的。
铁哥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回家的路。我们几个人把他送到火车站站口。在清冷的秋风里，铁哥壮实的身子仍像一头壮实的犍牛。他朝我们挥挥手说：“都回去吧，别耽搁了干活挣钱。”说完便转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不见了。
我们几个人抱在一起不由地失声痛哭起来……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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