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滁州 滁州
滁州 滁州
赵建平||河北
滁州形胜
江淮领秀,形胜滁州。
滁州,得名于滁河,滁河古呈“涂水”,滁州由古代“涂中”沿革而来。
滁州,既有江南美景,又有淮左秀色,吴风楚韵,气贯淮扬,金陵锁钥、江淮保障,接壤金陵西北,为六朝京畿之地。
史志记载这里“山川之峻秀,城郭之宏丽,风俗之敦庞,名宦人物之奇瑰雄杰”,堪为一方名郡。
滁州,千年历史谱写出无数辉煌篇章,锦绣山河孕育出不朽的千古绝唱。
晋元帝司马睿曾避难琅琊山,给这片高深莫测秀美不露的山岭蒙上一层神秘的“皇室面纱”。
韦应物出任滁州刺史,被名山胜境西涧灵秀所陶醉,诗情勃发。
欧阳修官场不畅,遭贬发配,滁州山水蔚然深秀,野芳幽香的绝美景致,消除他心中的阴霾,沉醉山水之间也。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皖东水土孕育他天地之精灵,气壮山河之胆魄和绝世的聪明才智,从一个草根平民登上黄龙宝座。
王阳明在此讲学,教化民众,淳正民风,使滁州成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的商业重镇,从此蜚声天下。
被喻为讽刺小说之鼻祖的吴敬梓,写出中外传诵的名著《儒林外史》,将科举制度下的知识分子刻画的淋漓尽致栩栩如生。
我的两位军校同学在滁州。我的山东老乡伏文明,所在部队在军改中从邢台移防滁州。涂有辉是滁州人,却与我同在石家庄服役,亦都在石家庄扎根。
寻友者不遇。我到滁州的时候,伏文明在外地参加集训,涂有辉休假归队已回石家庄。他们把大美滁州留给我一人静静欣赏,欣赏那醉人的山水,领悟那通明的智慧。
转运琅琊
琅琊胜境,江淮福地。
滁州西郊有座山,名曰琅琊山,享有“蓬莱之后无别山”“皖东明珠”之美誉。
琅琊,我并不陌生。我老家山东日照、临沂、青岛和诸城一带,古称琅琊。《琅琊乡音》是我小时候最喜欢读的一本书。只是此琅琊非彼琅琊也。
对琅琊山的倾慕,缘于初中课本那篇脍炙人口的《醉翁亭记》,“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优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优美的文字让我产生了对琅琊山的神往。
电视剧《琅琊榜》热播,带火了琅琊山。当然,这个琅琊山就是滁州的琅琊山。
剧中琅琊阁位于琅琊山顶,山清水秀,堪称世外桃源,远离朝堂纷争,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动静皆在掌握之中,上山求助者络绎不绝。
去年,到南京学习返程路上,我决定取道琅琊山,一探蔚然深秀地,圆我心中琅琊梦。
“南山一尺雪,雪尽山苍然。涧谷深自暖,梅花应已繁。使君厌骑从,车马留山前。行歌招野叟,共步青林间。长松得高荫,盘石堪醉眠。止乐听山鸟,携琴写幽泉。爱之欲忘返,但苦世俗牵。归时始觉远,明月高峰巅。”随着欧阳修的《游琅琊山》,开启了我琅琊之行。
映入眼帘的尽是青树苍翠,秀丽多姿,琅琊山掩映其中,果然名不虚传!
山门牌坊,八柱双檐,蔚为壮观。牌坊匾额上书“琅耶山”三个大字,为苏轼手笔,笔法苍劲有力。“琅琊山”怎么成为“琅耶山”呢?原来古代“琊”和“耶”通用使然。
山上古树名木遍布,琅琊榆、醉翁榆苍劲挺拔。琅琊溪淙淙流淌,让泉、濯缨泉等散布林间。归云洞、雪鸿洞、桃源洞、重熙洞洞洞神奇,九洞十八泉处处引人入胜。
琅琊山,不仅以其山水之美而著称于世,更有古清流关、琅琊寺、醉翁亭、丰乐亭和画圣吴道子刻绘的观音像以及苏轼敬书欧阳修的名篇《醉翁亭记》碑刻闻名遐迩。
据说,琅琊山宋朝之后开始名扬天下。历代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前来访古探幽,吟诗作赋,造就了琅琊山独有的名山、名林、名泉、名洞、名亭、名寺、名文、名人等“八名”胜境。
想起来了,琅琊山原名摩陀岭。后因为琅琊王司马睿曾在此屯兵驻跸,从滁州领兵渡江,攻占建邺,建立东晋,成为东晋第一代皇帝——晋元帝,是将自己的封号“琅琊”赐予此山。
琅琊山又称“转运山”,汉高祖刘邦在此将西楚霸王追成“穷寇”,终成大业。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因在滁州清流关一战,转运为宋太祖。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原为和尚,在滁州发迹,后登上皇帝宝座。
四位开国皇帝从滁州发迹,因而,滁州被称为“转运福地”,琅琊山也就成为“转运山”了。
天道轮回,否极泰来。我上山虽不为求助、不求大运,只求运气有所好转,一切平安就好。
醉翁之意
醉意山水,皖美滁州。
“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醉翁亭,滁州的点睛之笔,琅琊山的精华所在。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滁州,最吸引我的就是醉翁亭了。
“醉翁亭”为苏轼题写,两边的亭柱上的“饮既不多,缘何能醉; 年犹未迈,奚自称翁”,楹联是后人对醉翁的发问。
“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亭因此得名。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醉翁亭正是因为欧阳修和他的传世散文名篇《醉翁亭记》而闻名天下。
滁州,也被称为“醉乡”。据说欧阳修到滁州任太守后,在丰山亲自主持建了登高祈祷和庆祝丰收的丰乐亭,智仙为欧阳修在琅琊山麓建了饮酒赋诗与民同乐的醉翁亭,还有陶然醒酒的醒心亭。
这三个亭子围绕同一个主题,那就是酒文化,都是以酒为载体,情为媒介,寄情于山水。
“为政风流乐岁丰,每将公事了亭中”。看来欧阳修不仅在此宴饮,而且还在此办公。
亭东有南宋时摩崖石刻篆书“醉翁亭”三个大字,卧石形似醉了的老翁,斜趟在此处,在此留影最妙不过了。
欧阳修又请他的弟子、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写了《醒心亭记》,开创了滁州醉乡文化的先河。
“醉翁”的醉,醉于山水美景之中,醉在与民同乐之中。
“醉翁”的醉,是一种清醒的醉,是一种举世皆醉而独醒的醉。
他因为声援范仲淹被当局贬斥,他留下了千古名篇《醉翁亭记》,范仲淹留下了不朽篇章《岳阳楼记》,这是冥冥之中的巧合还是历史对亏欠者的赠与?
这位因家中有一万卷书、一千卷金石遗文、一张琴、一局棋、一壶酒、一老翁,自称“六一居士”的“醉翁”,既是庆历新政的支持者,也是诗文革新运动的领导者。
这位“醉翁”堪称千古伯乐。他的门生包括苏轼、苏辙、曾巩等文坛巨匠,还包括张载、程颢、吕大钧等旷世大儒。
他一生桃李满天下,包拯、韩琦、文彦博、司马光,都得到过他的激赏与推荐。“唐宋八大家”,五人均出自他的门下,而且都是以布衣之身被他相中、提携而名扬天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是这位“醉翁”堪为人师的道德文章,才有薪火相传的“苏门四学士”,才有了“中国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改革家”王安石,才有宋代文化的繁荣昌盛。
滁州也正是有了这位“醉翁”,才有不计其数的文人墨客踏着他的足印,来到滁州、来到醉翁亭去体会他文中的山水意境。
未来的若干年,会不会也算我一个呢?
野渡无人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滁州刺史韦应物的这首山水名篇《滁州西涧》,呈现了别样的滁州。
一蓑烟雨、一叶孤舟、一涧清溪,数声黄鹂。这是韦应物为我们定格的滁州最初的影像。
与之相对应的是,一千二百多年,在江风淮雨的吹拂下,一个诗人清癯的背影像屋檐瓦塄上的蓬草,孤独地写照着旷世的苍凉。
西涧在滁州城西郊野,此诗写春游西涧赏景和晚雨野渡所见。
在春天繁荣景物中,诗人独爱自甘寂寞的涧边幽草,而对深树上鸣声诱人的黄莺儿却表示无意,置之陪衬,以相比照。幽草安贫守节,黄鹂居高媚时,其喻仕宦世态,寓意显然,清楚表露出诗人恬淡的胸襟。
晚潮加上春雨,水势更急。而郊野渡口,本来行人无多,此刻更其无人。因此,连船夫也不在了,只见空空的渡船自在浮泊,悠然漠然。水急舟横,由于渡口在郊野,无人问津。蕴含着一种不在其位、不得其用的无奈而忧伤的情怀。
据史书记载,韦应物是个洁身自好的诗人,也是个关心民生疾苦的好官。在仕宦生涯中,他“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常处于进仕退隐的矛盾。
他为中唐政治弊败而忧虑,为百姓生活贫困而内疚,有志改革而无力,思欲归隐而不能,进退两为难,只好不进不退,任其自然。
庄子说:“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
韦应物对此深有体会,曾明确说自己是“扁舟不系与心同”,表示自己虽怀知者之忧,但自愧无能,因而仕宦如同遨游,悠然无所作为。
其实,《滁州西涧》就是抒发这样的矛盾无奈的处境和心情。思欲归隐,故独怜幽草;无所作为,恰同水急舟横。
如果说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是一篇述职报告,韦应物的《滁州西涧》则是他的离任审计。
如果说是欧文垫高了滁州的文化品性,韦应物的诗句则点亮了滁州这个当时暗弱寒荒的偏邦小邑,成就了滁州在中国文化版图上的的挺拔。
韦应物在滁州不到三年,有大半年闲居郊外。他在这里写下了一百二十多首诗歌,入选《唐诗三百首》十一首,其中,在滁州写下的就有六首。
滁州,是韦应物一生诗歌创作中最嘹亮的章节。人与山水辉映,诗与草木同光。韦应物的诗,或浓丽纤细意象华美,或冲淡闲远清幽萧疏,和王维、孟浩然、柳宗元一起,被后人尊为“王孟韦柳”。
韦应物像一叶孤舟,他的锚却深扎在滁州的西涧,也深扎在中国历史和文化的深处。
滁州何等有幸,得蒙诸多文化巨星的垂照。韦应物虽然遥远,但足够明亮耀眼。
吾道沧浪
江北小城滁州真是有幸啊,明朝正德年间又迎来了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是一位怎样的大人物?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和军事家;精通儒家道家佛家,是心学的集大成者,与儒学创始人孔子、儒学集大成者孟子、理学集大成者朱熹并称为“孔孟朱王”。
他就是王阳明,尽管是别号,百姓都喜欢这样称呼他。
他与滁州有交集。
我对他的初印象,是在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中。
他的阳明心学或许可圈可点,但不得不承认他是知行合一的神一样的存在。
余秋雨说:中国历史上能文能武的人很多,但在两方面都臻于极致的却廖若晨星,好像一切都要等到王阳明的出现,才能让奇迹真正产生。
有人评价中国最会打仗以少胜多,擅长诡计用兵的三人:诸葛亮、王守仁、毛泽东。他打仗特别诡异,不按照常规,犹如神仙用兵。
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书生能用兵的人,能读书不读死书,有大将之才实在是人中龙凤,百年难有几人。
滁州期间的王阳明,身为太仆寺少卿,是为皇家掌管车马、负责军马训养的副职,处理简单事务之后,很多时间都在静坐读书,悠闲的很。
这种悠闲让他有些不习惯,甚至有一丝不安与失落。如此安闲下去,会不会在此终老一生,何时才能实现复兴圣学的理想?
他想起了韦应物“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诗句,当年韦公在此时,其中寂寞又有几人知?
又想起一代大儒欧阳修,仕途失意时至此,倒是与民同乐,造福一方。
既然自己立志圣贤之道,只管正道直行即可,就算是孔子这样的大圣人,岂不是也有起有落?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终于可以归隐,亦可问心无憾。
于是,他放下手中书卷,缓步走到古琴旁边,拨弄琴弦,曼声吟诵:凤鸟久不至,梧桐生高冈。我来竟日坐,清阴洒衣裳。援琴俯流水,调短意苦长。遗音满空谷,随风递悠扬。人生贵自得,外慕非所臧。颜子岂忘世?仲尼固遑遑。已矣复何事,吾道归沧浪。
这就是王阳明在滁州期间,留下三十六首诗文中的一首《梧桐江用韵》。
回到案几旁边,王阳明凝神静坐,窗外微风吹来翻动书页,放在最上面那一本,是他最喜欢的《易》经。
风过后,翻动的书页停在“需”卦,“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王守仁心中若有所动。
“心中若有光明意,何劳东君日日晴?”思绪至此,王阳明深深吸一口气,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从此,他在滁州的时光不执念未来,也不拘泥于现在。
他开始在滁州讲学,教化民众。弟子们纷纷前来滁州,王门游学之风自此始。
《王阳明年谱》记载:“滁山水佳胜,先生督马政,地僻官闲,日与门人邀游琅琊、瀼泉间。日夕则环龙潭而坐者数百人,歌声振山谷。诸生随地请正,踊跃歌舞。旧学之士皆日来臻。于是从游之众自滁始。”
滁州人听了王阳明的讲学,如拨云散雾茅塞顿开,对禁锢人们思想几百年的程朱理学有了深刻认识。他在滁州的高足多达二三十人,他们认可王阳明的“心学”,以还原儒教正本清源。
王阳明在滁讲学,南京太仆寺官员和地方官们,受王阳明“知行合一”理念和亲民思想的影响,仁民爱物,兴办了一些务实利民之事,如奏疏宽政、赈灾减赋、修桥筑路、治河筑坝、关爱民瘼、守城防寇,深为滁人感念。
滁州民众为纪念这位伟大的古代哲学家、思想家,自发将东关街改名:遵阳街。
在滁州的王阳明,似乎暂时处在宁静美好的岁月中。与此同时,天下大势依然运转不息,世界仍然在等待英雄的出现。
南赣的深山丛林中,匪患猖獗,流民失所,民众疾苦。
江西南昌城内,宁王朱宸濠使用着朝廷给的俸禄,不停地招兵买马,训练储备自己的军队,待机起事。
王阳明冥冥中知道自己未来会身处漩涡中心,面临更大的暴风雨吗?他又是否知道,自己在滁州的这一切,无形之中都为后来的戡乱平叛、建立绝顶的事功,作了准备?
或许正如他在传习录中所说:“圣人不贵前知,福祸之来,虽圣人有所不免。圣人只是知几,遇变而通耳。若有个知几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趋利避害的意。邵子必于前知,终是厉害心未尽处。”
生命中的一切,都不会再来,当下的一切,或许成为永恒。所谓“凡夫畏果,菩萨畏因”,凡夫常常执着于“未来”,是因为他们往往不懂得面对现实,而真正的智者明白,如能善待机缘,道心知几,则当下即是永恒。
或许,这也是阳明先生不止一次,用自身践履开示给我们的修行秘密。
滁州一行,尽管未能欣赏凤阳花鼓,感受小岗气魄。已经不虚此行了,这些满满的收获,更成为我毕生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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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赵建平 笔名:莒子,别号:公子剑,网名:闲云野鹤。齐鲁出生成长,荆楚求学深造,燕赵从军闯荡。携笔从戎十四载,转业河北审计厅。热爱文学,笔耕不辍,常有文章见诸报刊杂志和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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