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随记
喜欢花朵的浓墨重彩,却难舍着淡淡的优雅;道别了喧哗的人群,回到自己的小小世界,总希望自己可以优雅一点。
淡淡的吧!最迷人的笑就是似有似无的,那是最易撩人的美。不觉间就扣动了心弦,值得用一生去追忆和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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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点一塘火,才像过年嘛!”这是很多还愿意守着传统的人们时常念叨和始终坚持的事情。
老人们端坐火塘一方,边抱着水烟筒、边添柴火、还要拢些火苗抖出来的温香下酒;青年们握着手机不时对着火苗拍上几张,似乎是要和“远方们”分享些带着烟火味的温暖;孩子们凑过来也只是为了点燃从祖母看管的供桌上偷偷抽出来的香,香点着了、也就跑了,谁都明白在兜里揣着炮仗的孩子们心目中火塘与新鲜的牛粪相比、牛粪要有意思的多——小孩们总是喜欢将炮仗插在牛粪上点燃,再比谁跑得快。“啪”的一声闷响过后小伙伴们赶紧回头将笑声连成一片铺向“中奖”的那个孩子身上,笑声未远又要赶紧找寻新的牛粪、然后又赶紧围了起来······
外公好客,我童年时代在外公家里度过的那些日子里,那个总有花香的院子里从来就没缺过客人;说是客,其实多是街坊邻居。他们喜欢在初入夜幕时来院子里打牌聊天、也喜欢听外公讲些三国、水浒、孙猴子大战白骨精、狐狸精怎么露出了尾巴、妖精为什么要给自己画张漂亮的皮囊之类的。
外公待客不拘于邻居或相识,凡能遇见的都会拿出酒水款待。在我少年时就曾见过他拽着要饭的叫花子上桌吃饭喝酒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在我心里,至今也是不解的。心想一个要饭的,给一碗饭打发走便算慈怀了,又何必如此呢?
或许,外公心里装了太多花光了盘陈的侠客吧?又或者,是想起年少时落魄途中的某一餐好心人施舍的简单吧!
如今,愿意听故事的人也都被电视和手机拽离了小木凳,不知道徜徉在怎样的曼妙世界里。要把人聚起来聊聊天就变得很难,可过年了,火塘却还是要点的;只是外公却抱着酒壶躲起了清净,连火苗的温香也不再拢一点,只是寡酒一壶、连酒杯都不要,一口敬影子、另一口还是敬影子的喝着而已。
今天,高朋满座的外公家里又烧起火塘。聚在一起的原因是——让我想想,怎么将这种“残忍”巧妙(不要脸)的化作功德无量的事情!
对了——“超度威武的'布莱克·媲格先生’(Mr.Black pig)”,在这里说超度实在是恰如其分得很。“超度”它的方式很多,煎炒烹炸煮······而点燃火塘的原因也是为了多一种“超度”的选择——烧烤。
乡村有不成文的规矩,杀年猪是要请客的。一来图个热闹、再者借此机会宴请一下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出现或一直存在于自己生命中的人们。
那头威武的“布莱克·媲格先生”,是舅舅特意为春节宴请亲朋而养的、而威武的“布莱克·媲格先生”的粪便恰好可以为菜园子里种的瓜果蔬菜施肥、大锅大灶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家里茶地修剪下来的枝条又恰好可以将炉灶燃个通红,一事几就就能凑一大桌子。将这些日常间的琐碎挑个时间揉在一起,就成就了一种特别的、带着最家乡的热闹和温暖。
小院既承得了高谈阔论间哈哈大笑、也载得了低语碎言时噗噗隐笑。不时欢乐喷涌就难免有些满溢而出,这些溢出就立刻润入围墙周边的花朵与枯草间,惹得它们也点头哈腰表现出认可。
举着酒壶和自己影子较劲的外公在太阳初出时就基本将自己干醉,耳畔几声声嘶力竭的“布莱克·媲格先生”嘶嚎之后才眯起眼:“哦!天亮喽!”然后打了个冗长的哈欠之后就敲起轻浅的鼾声逍遥游去了。
太阳有条不紊的在天空中漫步前行,当它为今天安排好的工作已是半满时,苍蝇和客人的招呼声就把小院堆得满满当当。外公尽可能的抖擞起精神撑起醉意未散的身体,耷拉这衬衫、拽着老布鞋挪到大门口,用没拎酒壶的手和所有从面前经过的人握手打招呼:“回来咯!我高兴、老实(特别)高兴······”、“回来咯!我喜欢、老实喜欢·······”。
年轻人们笑嘻嘻的抽出被外公抓着的手,敷衍几句就赶紧围到圆桌边,掏出一副扑克、打上几壶“小锅酒”来“斗地主”。“一杯、两杯、三杯、炸弹······”不绝于耳,几番轮回之后多已满脸红晕,游离在醉与醒之间、神魔样子也忽隐忽现。年轻的世界就是“扑克下酒、喝倒算逑”。
外婆一早就忙碌,忙的都是些只有自己家里人才会在意的琐碎,所以并不起眼。一会往这桌上添把瓜子、一会往那张桌上抓把花生的一切都随意而恰到好处。
她给“回家”的这些人们的茶一直都坚持用自己家里略带胡味的清茶,既使面前摆满名山好茶也是毫不理会;至于水,也是孩子们自小喝到大的那眼老井水。家的味道还是旧壶里的寻常烟火味,这种细道还是母亲才拿捏得准。
旁边的桌子上是几盘花生瓜子,妇女们磕着瓜子张家李家的也都随着瓜子壳喷洒得“好嗨哟”。邀好要帮忙的就自觉的找个擅长忙活起来,摘菜的摘菜、切菜的切菜、炒菜的炒菜、添柴烧火的偷偷烧块粑粑、然后趁着热气吆喝着几个人一起撕扯,依旧是一番“好嗨哟”。其间满是外婆忙碌却小心翼翼穿行的身影,并不太言语,至少添瓜子、花生、开水······
孩子们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几次滑过外公面前也没被抓住。只要一听到大门外的孩子喊“我在那边找到一大泡牛粪”就立即窜过去,跑到跟前赶紧围个圈······“啪”一声之后一个美妙的天女散花,有笑的、有大笑的——还有边骂边找棍子的和边跑边嫌弃自己身上“花瓣”的。
小城的冬天走得快,虽是腊月里,可只要见了阳光就没了半点冬的影子;即使说是春意也还是有点不足,至少也该是春末的气息了。在艳阳高照的白天,火塘实在不吸引人,只有被派了“烤肉”这一任务的人才会抹汗坚持在周围。
在这样团聚的时间里,人们总要是要用吃点什么来表达喜悦的。桌上的瓜子芭蕉拌萝卜显然是素了点,围的桌子没有肉又怎么叫人感觉到是在分享越快和幸福呢?所以,火塘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制造快乐和幸福的源泉。
一时间,那发出撕裂喧闹的“滋滋啦啦”烤肉声的火塘成了焦点。聊天的瞬间缥缈了主题,彼此开始聊得前言不搭后语却也还是“聊”得非常开心,只是那微侧向火塘的身体和略微侧仰起的耳朵、假装不经意滑过火塘的眼睛比笑声更诚实了一点;打牌的也忘记了手里的“炸弹”,眼神摇摇晃晃的绕了小院许多圈却始终没能离火塘太远,即使回头望了几次手里的牌也只是表现出纠结的样子,并没有再继续出牌也没人催促;追着牛粪跑的孩子们也猛的放弃了追寻、循着香味回到小院,呆立在火苗够不着却弥漫着肉香的范围之内,将一只手食指塞在鼻孔里摸索着、另一只手也推出食指来指着火塘与旁边的交耳窃语······
见远处踏青的疾步回赶,外公以为又来了新客人,慢悠悠的晃荡着酒壶又迎到了门口:“回来咯!我高兴、老实(特别)高兴······”、“回来咯!我喜欢、老实喜欢·······”。根本不在意经过面前的人只是到门口转了一圈又回来,直到人们都入了坐才笑呵呵的:“等一下吃肉、吃饭······”
在农村,能在春节一摆十几桌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着意味着家里人丁兴旺和人缘很好。如今过年大多也不再拘泥于要守着小家的团圆,过惯了小门小户的冷清,到了春节就乐意回到老家凑一大圈的热闹、既能分享快乐也能收获幸福。
这次外公家杀猪宴请也不止家里人,比起往年又不少陌生的面孔;既有新添的人丁也有新交的朋友,一开口便能听出有不少外乡口音。无论乡音如何,笑容都一样的灿烂着。
大家都在忙碌,所以我也向舅舅讨了点事情来做;舅舅交给我的工作是照顾好火塘、顺便把肉和粑粑都烤了,让大家聊天也显得“有滋有味一点”,不然花生瓜子就太“干巴巴”了。
本以为烤肉的活很简单,可才刚开始烤我就被一阵调皮的风吹起的烟尘迷了眼,只好赶紧逃到大门外面拭泪;低着头擦抹了半天才算是止住了涌泪,一抬头,还抿着泪的眼睛就碰到了一幕青浪。
风不算大,可因风拂过而形成的青浪已略显笨重。青色波浪是即将成熟的小麦,夕阳下的青浪泛起金黄,清香一阵一阵的带着温暖扑向热闹的小院、散在换了中;只是待在火塘边的我迷离在了烟和肉香中,不曾发现麦草的清香。原来那阵风撩碳尘是为了这个,实在是有趣的风。
一转身,又发现屋后的青瓦上铺了厚厚的一片白色,那是老屋后面的一排高产的李树留下的情愫。因为逆了风,人们没能淋一场异样的春雨、就连香也没触碰到、甚至都没几个人注意到它们洋溢的热情。如不是我借着进门前的这个转瞬偷偷往屋后撩了一眼,估计也就错过了。
一阵焦糊的味道缓缓袭来、“胡了、胡了”的声音也紧跟而来。本以为是打麻将的胡了一手好牌,寻声望去却见到一排指向火塘的手指,只好赶紧又回到火塘边用火钳快速的翻动架上的烤肉——仔细一看刚刚好、七成焦,比碳还强了那么一点点。
最近在收拾自己乱了的心情,脑子里总觉得空空的;偶有些晃荡的情景,也难敌惰意,总是潦草着睡了去。
倒也洒脱、倒也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