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谭古今]一件石刻拓片
这是一件元代的石刻线描作品,从画面上看这位鬼伯的形象被注明为唐吴道子笔,关于这一点,当无从考证。可以说明的是元代人所刻画的催命鬼形象,竟没有后世人意念中阴森恐怖。单就这一点来说,那时人们意识深层中博大沉雄的精神,可能是异族入侵带来的精神重压。使汉人对生死的理解,早以由畏惧而转为超拔了。此时,汉族这个概念早已经是多民族混合体的共称了。
从刻工的角度来看这件阴刻作品,雕琢的工艺十分娴熟,仍显出吴带当风的神韵,略有不足的是刻画者的制作水平稍感潦草,如这鬼的右膝盖处,就有刻刀划出的虚痕。我始终认为,一件好的作品是整体气势感人,大可不必吹毛求疵。即使这样说,这张鬼伯图与其它经典的线刻绘画相比,也没有什么独到的地方。然而很多意外的效果却给人以感染,或使想像平添了百思不得求解的困惑。如米罗岛的阿芙罗底德,一旦断臂,那便平添了许多雕像以外的意思了。然而这里所说的是被莫名其妙感染的一类,我在题目上已经说到,只据那石刻作品的拓片而言,准确地说应该是二度创作吧。
画面中那大鬼头后白的方块,丰富了我的视觉感受,说出来,要使人笑掉大牙的,因为这个意念太独特了。那原本是不知何用的石面上的方孔,在拓片中却反映为白色的方形,使我产生那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窗口的虚幻感,鬼伯由此出入?这样确定性或言不确定性,在画面斑剥的状态里,特别是在这位催命鬼眼神不确定的情况下,那方孔的诱惑更加有力。它就如一只眼,直瞪着我们,昭示着什么。它形成的本身可能是偶然,我的瞬间感受也可能是又一个偶然,但是我想从这之中总结出某些必然的东西来。
单纯从画面中的形式因素而论,黑的正方形的画面中含着白色正方形,这样就使它们之间有了协调的感觉。我们把鬼伯的形象看作是抽象的线,那么这样一团飘逸舞动的线勾画出的,是一个游弋于黑白世界,或言阴阳世界的形象。只就原画形式感本身而言,鬼伯所揭示的意蕴可能与我赋予的意义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然而这样的形式感使我引发的想像,也许就因为它是源于民族矛盾十分激烈的元代,才令我在臆念中,对这中原文化中的鬼伯所暗喻的生死,有了自由自在、任意遨游的精神快感,有了英雄般的体验。
由此使我想到,对形式的感受,一定是来自十分综合的体验,其中有因日常生活场景的形式体验,也有因某一段感受或历史典故在心中的沉淀,而引发的一连串的对形式的联想。这样突发的对意象的联想而产生的形式感受,可能比我们有意识的东借西寻去找感觉,要来的更为个人化一些。这是否也是我们应该强调的所谓深入生活呢?很多人都在反复地强调说:艺术家要有广泛的修养,要具有敏锐的感觉,上面的一派奇谈,也能归为其中的一个方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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