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荣华的两位冀老师
梦就是怪。
快要醒的时候,突然就梦见自己在梦里睡着了。
似乎是在一个学校。也许就在家乡的西荣华学校。
顾名思义,西荣华学校是西荣华村的学校,在村子的最东头。校园内有几排平房做教室,还有很大的操场,操场内有篮球场,周围有绿色的杨树。
学校的北面是一个美丽的果园,瓜果飘香,我娘曾在那里劳动,我五六岁的时候曾在那里吃西瓜,吃得多了,一边吃,一边往地里尿尿——这是别人说的,我不记得了。
学校的东面是一条水渠,有时候水很多。说也怪,五六岁时,有一次我和村里的一个小孩在果园里玩,突然来了一阵冰雹,就赶紧分散着跑。等到雨过天晴了,那个小孩却不见了。大家到处找,最后在水渠里找到他,已经永远走了。
有时候,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那么一条不到十米宽的水渠,也能夺走人的性命。
更大的水,是在村子的西头,它是流经山西、河北等省的滹沱河。
滹沱河蜿蜒曲折,流经山西省北中部时,在一片延绵的山峦下,冲积出一片黄色的土地,当地人称之为河东。河东的村庄里,西荣华最为富饶,所以便有“河东八村,不如龙华一村”的说法。
龙华,是荣华的旧称。之所以改名荣华,是取“欣欣向荣,华美富贵”之意。
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山环水绕,人杰地灵。我便生于此,长于此,也在这里上小学、上初中。
感觉乡村里的学校也挺好,老师好,同学们好,家长也不用怎么操心,哪像现在,村里的孩子往城里送,不知要操多少心,要有多少无奈。
再回到梦里,我被学校的冀老师叫醒了,一看时间不早,有点紧张,怕老师责怪。
冀老师却很祥和,还跟我开玩笑哩,戏称我为张老师,说我该回家了。
于是,我就不紧张了,笑着,愉快地、蹦蹦跳跳地离开教室。
这便是刚才的梦,梦境没能完全记住。落到文字上,可能就有点偏差了。但这个梦的格调很温馨,醒来后还想咂摸咂摸。
然后,我便回忆起已经去世的冀祥祥老师。我该写写他,让我的读者也能知道他,记住他。
不是有一种说法:一个人即便去世了,只要世上还有人记着他,他便并没有完全逝去。
美国大片《环球寻梦记》中也认为:只要这个世界有人还记得,那么,去世的人还在另一个空间活着。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记得,那么,去世的人将永远消逝——那便是真正的死亡。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能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活着的人当中,有冀祥祥老师。
冀祥祥老师是我初二时的班主任。我的印象中,他身材魁梧,说话语调干净利落,教数学,是一位好老师,住在村里的西教场。他也是我哥的好朋友,对我很好。
印象最深的是冬季里发生的一件事。那时候的冬天,教室里要烧火炉。炉里面是红红的炭。一个下午,没有上课,一些学生在教室里上自习。我也安静地看书。没想到两位同学竟玩起了捅火的铁棍,将铁棍烧红,还争夺起来。争来争去,不小心竟捅到了我的眼上。我的眼睛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烧焦的眼皮蹭着眼球,很难受。
大家自然慌了,而具体的情形我就不大记得了。娘当时吓坏了,生怕我的一只眼睛就此瞎了,赶紧带我去找村里的医生,处理伤口,打青霉素。紧接着,哥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县里的医院,检查后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这便放心了。但皮肉之苦还是要受的,就得那段时间,每天打青霉素,打得两个屁股蛋都硬了,真疼。
每隔几天要去县医院重新包扎。我记得,冀老师和我哥一起送我去了几次,很温暖。
因为这场意外事故,我的功课便落了不少。虽然冀老师也给补了课,但我的数学仍旧不好。期末考试后,我担心自己的成绩太差受到批评,没想到考了个中上等,冀老师还当众夸了我,对我是个很好的鼓励。
再后来,我离开家乡上高中、上大学,然后在外漂泊、打拼……每年总会回村几次,见到冀老师便聊上几句,感觉他的身体挺好。可没想到前几年的一天,突然从我哥那儿知道冀老师已经病逝,感到意外,他才60岁左右呀。后来又听说另一位冀老师也去世了,也是禁不住很是伤感。
这另一位冀老师,是冀英祥老师,也是我哥的朋友。
他没有给我上过课,但见我时总是很亲热。
初中时的一个六一儿童节。我们学校的师生一起到子干参加乡联校的活动。
我是吹笛子的,属于滥竽充数那种,也佩戴着红领巾站在腰鼓队的后面。
快到子干村里的时候,队伍停了一会。这时,有个成年人赶着马车从队伍旁走过。
我在路边,没有意识到马车经过,仍然拿着笛子比划。
那个赶马车的人一定是二愣子,他也许是怕把马惊着,扬着马鞭便朝我抽来。虽然没有抽着,但这个举动让大家很恼火。在师生们的怒视下,这小子不再张扬了,一声不吭地离开。
后来,我听一位同学讲,冀英祥老师当时就想冲出队伍,揍这个小子。我听了便对冀老师多了很多的好感。
再后来,回村时也常能在哥哥家见到冀英祥老师。他退休了,很能抽烟,我也曾递烟给他抽。
可是这抽烟真是坏事,没几年,他就生了重病,也走了。
这便是我的两位冀老师,他们现在安睡在西荣华的南坡下。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平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