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3 (星期三)
基金会的野口小姐介绍在日本媒体工作的S先生和我认识。
约在基金会对面的酒店大堂,只有我们一桌。S先生是日本人,会说中文,但语速很慢,经常说到一半就像是放弃了继续的打算,双手抱臂兀自点头。我转动着奶茶杯子,满室只有瓷器碰撞的声音。
尴尬沉默的时刻,S先生忽然拿出我去年出版的一本短篇小说集,翻到第一篇,指着其中一个出场不过两三百字的配角——女主角偶遇的一个画家,问我:“你写的是×××吗?”他说出一个名字,吓了我一跳,那并不是一个多么大名鼎鼎的画家,他竟一下子说准。
S先生说:“我看过你主持的访谈节目,刚好是你采访这个画家。”
我大学刚毕业时做过半年访谈节目主持人,采访各种“高端人士”,那画家是我的采访对象。他画的是一种耗时不太久的画——类似酒店大堂挂的那种装饰画。他得意地自称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之后先用两小时画价值两百万的画,再做别的事。采访结尾我问他的梦想是什么,他说是在八十岁之前画的价格超过毕加索。
采访结束之后,画家请包括我在内的摄制组吃饭。他左右两边各坐了五六个年轻貌美的学绘画的姑娘,异口同声如环绕立体声一般赞美这位画家。看到人如此不遮掩地展示财富带来的权力,总会让我觉得尴尬。他们单薄的人性就像戏剧舞台上的丑角脸谱,鼻子上被涂抹了一大块白粉。
“能看出你很不喜欢那个画家。”S先生说。
我以为采访中自己对画家的态度掩饰得很好,不断赞美他的远见,夸他为国争光。原来这么容易就露出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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