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豹（八）塞普沟
昂赛沟机会很多！大部队决定继续留守，我则拉上曲朋重回塞普沟。之前奚老师在塞普沟蹲守两天，没有收获，我总觉得，它该来了吧？
在曲朋的眼里，世界是没有尽头的。这哥们竟然直接开着车子，哼着小曲，把车开进了冰河。五菱宏光在冰面上自由旋转，甚至漂移到河对岸，他始终面带着得意的微笑。这里是他舞台，而且，舞曲他可以随意播放。
绕过“路尽头”突出的石硖，再往前两百多米，隐隐约约的路又出现了，不过也只能看见路边比较高的石头标志。第一次冲击没有成功，曲朋竟然把汽车当成回旋镖，退回原点重新出发。
我已经不担心车子能不能游到前面的路面了，因为前面并没有路面。车子像一条在水面上滑翔的鱼，等着飞不动落回水中的那一刻而已。当它终于在冰河中停下来，我们下车继续行走。
路的尽头，是采虫草人的营地。四周大山环绕，寂静荒凉。我们试着学习雪豹的叫声嗷了几嗓，结果在大石头背后惊出了三只牦牛。这些都是布牙家的“头牛”，这些雄牦牛长期驻扎山里，不赶回家的。它们强壮有力，雪豹轻易不拿它们祭口。
可能是上午运气太好？塞普沟仍然未见雪豹。
我一个人在布牙家住下，很快成为他们全家人的焦点。我一举杯子，立刻有人去端水壶倒水，我一站起来，大家立刻开始揣摩我的下一步动作。我打开电脑，所有的眼睛刷的就看过来。如果我写文字的话， 还会有人在一边轻声念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布牙骑上摩托带我到另一条峡谷去转转。趴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背后，在颠簸崎岖山路前进，需要不少勇气。而这些所谓的勇气，在这些藏族小伙子身上，好像从不缺乏。
在山谷尽头，布牙跟我说，“老师，明天是我的18岁生日，我很高兴你在。”
十八岁生日，我能想到最好的礼物是送他一段视频。当然，如果教会他自己拍就更棒了。一大早布牙和布拉丁就被我安排拍摄家庭生活。
清晨八点，布牙的妈妈和两个姐姐起床，收拾厨房和客厅，之后到牛圈把牛赶进山，清理收拾牛粪，再挤牛奶喂小牛，之后到厨房开始做饭……难怪他们早饭吃得晚，实在有太多家务要做。
因为拍摄，我第一次进入牛圈，近距离看见小牛们。它们嫩嫩的牛角，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嘴里偶尔哼哼唧唧说着什么。
牛妈妈们被挤过牛奶之后，才能见到牛宝宝，可是毛绒绒的宝宝们常常没有吃够牛奶，就不情愿地被拽走了……牛妈妈被挤牛奶的时候，后腿会被女主人绑住，而牛宝宝吃过牛奶后，也会被拴在一边。
当我看见一个牛宝宝和妈妈尽最大努力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把牛宝宝故意放出去吸引雪豹，好让我拍摄捕猎画面的念头，再也没有了。
下午，太阳出来了，布牙的姐姐把小牛赶出圈，放到对面的山上。哎呀，这不是雪豹期待的时候吗？
一想到雪豹，我的力气和勇气都变得很大，一个人扛起相机脚架，奋勇登上了小牛对面的山坡，躲在一棵小柏树背后，开始守候。我心里多么期待，有一只雪豹从那个背景是雪山的垭口探出头来，迎着太阳，眼神闪亮......为此我早早准备好相机的焦点和曝光。
万一见到雪豹......我感情还没酝酿好呢，天色就变了，扑簌簌下起了雪，又大又急。可是我更加期待了，你想啊，大雪中，雪豹从对面山石背后探出头来，那多帅！这是摄影师的病吧？即便是离开前的最后一分钟，还在期待不一样的画面出现。
当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时候，小牛们终于受不了，逃下山去。
晚饭时候，我为布牙做的生日祝福视频出来了......这段视频，他们家人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然后，恨不得把全桌的美食塞进我的胃里。
动物行为学家调查，大型猫科动物需要大面积的活动范围，雄性雪豹的活动区域大约200余平方千米，雌性雪豹活动区域在120余平方千米左右。
这十天的拍摄，我也在不断思考，记录雪豹的最佳时机和地点。想来想去，焦点应该锁定在小雪豹上。小雪豹活动能力有限，活动范围相对固定。尤其是小雪豹出生，必须在山洞里经历至少一、个月的哺乳期。在小雪豹成长期间，雪豹妈妈不得不加大捕猎活动频次，以保证小家伙的生长需求......如果有幸发现小雪豹，雪豹生态纪录片的成功率就会大大提高。
最后这一段视频，是我们离开昂赛前的对话。老奚摘下了他永远的遮阳帽，露出满头白发苍苍，抹去眼角苦涩的泪，这哥们痴心不改，“即便如此，还得继续努力......”
作为一个民间人士，奚志农凭一己之力，为野生动物保护呐喊了三十年，真是背负得太多，对自己也要求太高了。
这次昂赛之旅，虽然雪豹画面记录得有限，但在我看来，老奚和牧民摄影师的故事，一样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