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绍国：梅子黄时雨

『梦里江南』八：

文 肖绍国

又是一年江南梅雨季。

不知那黄梅时节的家家雨是否也曾光顾过我那常年无烟火的老屋；不知老屋门前那方池塘里的儿时的蛙声是否涛声依旧；不知我那摇摇欲坠的老屋在夜半三更的时候是否也有赶夜路的人的脚步声经过；更不曾想过，空置的老屋是否还有来往过客敲响它的门扉。

孤 烟

江南的梅雨勾勒出过往的孤烟。那烟，飘飘渺渺地行走在田间、池塘、小径和灌木之上，所过之处，湿漉漉而又摇曳曳。烟里夹杂着密密斜织的雨丝，在风的鼓吹下，让天地的界限变得模糊，就那么潮湿的、一大片的摊在你的脚下。

又见炊烟  图片/来自网络

这样的天地里，披着蓑、戴着笠，骑着老牛，穿过田野，走在归家的路上。远远的，在灌木和泡桐的掩映下，老屋的轮廓在我的视线里慢慢清晰起来。它扭曲的结构在烟雨的浇灌下，滑稽地矗立着，像醉酒的老汉。

青石

臃肿的水塘早已淹没了濯衣的石条。那方老屋门前的池塘，早已灌足了雨水，就那样挺着臃肿的肚皮等待大雨间歇后的临盆。记忆里再清晰不过的是池塘边那块条石，青色的，上面长满青得发蓝的苔。这块青石板上，密密麻麻地布满我儿时的脚印：淘米、择菜、洗衣、钓鱼、抓鳝……

匆匆那年  图片/来自网络

青青的石板此时被梅雨满满地浸泡着，石板上的水早已没过了脚背。我拎着满篮子从后园采摘的菜叶去石板上清洗，菜叶漂浮在石板上，我以极快的速度拎着菜叶在水里涮，激起的水花伴随着天空中的雨花，一齐斜斜地簇拥着我童年矮小的身躯。

矮屋

潮气和霉味拥抱着我那三间矮矮的屋子。屋内陆上好似有无数个细小的喷淋口在向地面汩汩地喷水，人走在上面要特别小心。脚趾要紧抠着球鞋的鞋底，让鞋底深深地嵌入地面。南边屋内停放的那辆16吋的女式自行车，也在这样的时节里蒸着桑拿，那是我十六岁生日时，父亲送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