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峰专栏】寻点规律
画家要做一些学问,没有学问的支撑,艺术格调难以提升。为什么有的人起步很晚学问却做得很好,有的人从孩提时代开始读书习字,却长进不大?做任何学问都有一定的规律可循,寻得规律可以事半功倍,这里关键是要看出学问间的关系,发现其中的头绪、结构与系统。
比如就以读书而言,总有一些书是绝大部分书的基础,离了这些书,其他书就无所依附,因为学问和文化一样都是累积起来的。因此,有些不依附其他而为其他所依附的学问,应该是必备的基础。比如研究“红学”,读了很多“红学”论文、著作,不论读的如何精通,说来头头是道。但是,如果没有读过《红楼梦》本书,那只能算是知道别人讲的《红楼梦》,缺乏自己的理解与体会。所以《红楼梦》就是一切有关“红学”学问的基础。
如果我们依此类推。举例说,想要了解西方文化,必须有《圣经》的知识。这是不依傍其他而其他都依傍它的。没有《圣经》的知识几乎可以说是无法读懂有关西方文化的书,包括反宗教的和不涉及宗教的书,只有一些纯粹科学技术的书可以除外。许多古书都是在有了《圣经》以后才整理出来。因此,了解西方文化《圣经》是必读书。
又例如了解西方哲学,少不了的是柏拉图、亚理士多德、笛卡尔、狄德罗、培根、贝克莱、康德、黑格尔。我们不可能要读全集,但必须读一点。有这些知识而不知其他,也可以说是知道一点西方哲学;若看了一大堆有关西方哲学的书,而没有读过这些人的任何一部著作,那不能算是学了西方哲学,事实上也不易读明白别人的哲学书。有的画家搬弄一些西画的形式与符号,根本不得理法,自己觉得懂了西方,其实无非是道听途说,隔靴搔痒。就是这方面的欠缺。
中国的学问,也有头绪,但是比西方复杂的多。所有写古书的人,或古代读书人,几乎无人不读的书必须要读,不然就不能读懂堆在那上面的无数的书,包括小说、戏曲。那些必读书的作者都是没有前人书可读的,准确些说是他们读的书我们无法知道。这样的书就是:《易》、《诗》、《书》、《春秋左传》、《礼记》、《论语》、《孟子》、《荀子》、《老子》、《庄子》。这是从汉代以来的小孩子上学就背诵一大半的,一直背诵到上世纪初。这十部书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若不读这十部书,唐朝的韩愈、宋朝的朱熹、明朝王阳明的书都无法读明白,连苏东坡、董其昌,甚至《镜花缘》、《红楼梦》里许多的词句和用意也难于体会。
再比如,研究历史,史书可先后齐读,至少要读《史记》、《资治通鉴》和《文献通考》。研究文学,需要先读第一部总集《文选》。如不大略读读《文选》,就不知道唐以前文学从屈原《离骚》起是怎么回事,也就看不出以后的发展。
从事中国画创作与研究,只要研究明白下列三部古代画论,就可以基本了解中国画的传统思想与理法,其他如张彦远《历代名画记》、黄公望《写山水诀》、唐岱《绘事发微》、石涛《苦瓜和尚画语录》、方薰《山静居画论》等等都依傍在其下。
《画山水序》,南朝·宋,宗炳撰山水画论著,成书于公元430年前后。在中国绘画理论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作为山水画论的开端,《画山水序》对后来的画论产生了重要影响,并具有普遍的美学意义。
《叙画》南朝·宋,王微撰山水画论著,约公元440年。主要阐述山水画原理、功能及各种表现技法。提出“写山水之神”和“拟太虚之体”的道理,提出“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的艺术境界。
《画品》是南朝·齐、梁间,谢赫撰写。谢赫与刘勰、钟嵘约略同时。其中“六法论”提出了一个完备的绘画理论体系框架,中国古代绘画自此进入理论自觉的时期,以六法作为衡量绘画成败高下的标准。
中国古人并不喜欢“抽象思维”,书中说的道理常很切实,用语也往往有风趣,稍加注解即可阅读原文。一部书通读了,读通了,接下去越来越容易,并不那么可怕。从前的学子们就是这样做的。主要还是要引起兴趣。
趁年轻应该多读书,最好是从小开始,孩子有他们的理解方式,不能照大人的方式去理解,大人难懂的地方孩子未必不能“懂”。孩子时期稍用一点时间照这样的规律得到积累,长大以后就可腾出时间专门从事某一方面的研究,这一存储会作为潜在力量发挥作用。错过时机,成了大人、老人,记忆力减弱,理解力不同,而且百忧感其心,百事劳其形,再想补课,做这类基础学问,就难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