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崔爱霞丨散文/天凉好个秋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崔爱霞：山西垣曲人，教师，现居运城。自幼读书，喜好写作，曾在《语文报》《三晋都市报》发表多篇文章。
崔爱霞
溽热的长夏终掩不住天地玄黄深酿的那一坛清新之气，在一个傍晚或清晨，清清徐徐，悠悠荡荡，袅袅泄出。是正在追逐打闹的孩子，倏然感到流汗的脸不再灼热黏湿；是巷口摇蒲扇的手，猛然感到的一溜溜爽凉；是行走在小路上的女子漫卷起来的裙裾和衣袂。既而它泼泼洒洒，不由分说地倾倒出来，游走在天地间。阳光被熏制成稀薄的葡萄酒，流泻着温煦，盛在牵牛一藤藤的蓝朵里，摇曳着，溢满村落的篱笆，漫到每条土路石径。一带脆生生的远山，眉梢眼角忽地点染了一层白霜，有了不可捉摸的气韵。闹闹腾腾喧哗了一整夏的水就此收住了势，平平缓缓到它想去的地方，眸子却更幽深了。
秋，像交往多年淡如水的朋友，久无音讯，在某一天它轻悄悄又浩浩然踱进你的世界，让你又惊又喜，你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哪一天抵达这里的。
你会在一个早晨发现蓝天像是被洗过，打了蜡，似一朵幽蓝透明的大花盛开在山巅水涯，干干净净，没有分毫修饰。一时间你会恍惚，奔走地上的每一个生灵都是它的蕊吧，而自己究竟来自它的哪一缕枝脉。厚德如它，载动了所有枝脉里的生命，也受得起生命所有的枯荣盛衰、悲喜浮沉。你能看到它徐徐缓缓地伸展，有清清淡淡的眉眼，它温和地看着你，看着你的眼睛，看着你的心，看着你的四肢百骸，你仿佛被浮起在它无边澄澈淡泊的眼神里，你会禁不住对着它微笑，任你心事成海，都已融化在那片青白幽蓝里。
这份淡泊高远该是秋天的心地吧，任它一把火将苗禾燃成沉甸甸的成熟，它也没急赤白脸过，一径地温和着。以至于你在这清爽怡人的季候里，慢慢踱着日子，感受着岁月静好。直到某一日的熹光里或夕风中，在公路旁，偶或某一块地头，你不经意发现葵花已摆脱了对阳光的幻想，它低了眉开始沉思，酝酿着自己的生活；玉米孕相初现，它安安心心地守住这个希望，踏踏实实等到胎熟破苞的那天；谷子也不再轻随风线招摇，它深深埋下头，静静清算着自己的一生，千颗万粒的头绪，它已不想细数来路，只等熬过深深的岁月，打开衣包，将黄澄澄的梦抛洒。一切都静悄悄地准备就绪，只等冥冥中那一声礼炮。终有一天，芝麻、豆子再遏制不住，兴高采烈地跳将出来，呼吸着新奇的清亮世界；石榴、苹果、柿子、梨欢欣鼓舞地拥挤在枝叶的每个犄角旮旯推搡喧闹。橙红了，橘绿了。微小如酸枣，青红的颜色，像孩子们遗失的小小愿望，在刺丛里闪着琥珀光；寂寞如山葡萄，结成串的水晶心，一点一点叩响着山里的清寂；蓿瓜索性大大咧咧地敞开怀，敞给世界一个软糯清香的内在。成千上万种成熟的声音在呐喊、私语、叫嚣，吵醒了整个天地。秋轻轻缓缓，在漫不经心的节奏中已把所有成长都认真地兑现了，却交付地那样从容平和，气定神闲，轻描淡写，水到渠成，不讲条件，不索回报。人们只需喜滋滋地接受盛囊，囤积一屋，安稳蛰居，去熬过那漫漫的冬日。
当人们饕餮了那场成熟的盛宴，田野山林好像甩掉满满的负累，袒露出深深浅浅的心思，你走在清缓窄长的田埂上，弥望是蜡黄，一条条小径土路起伏着悠然地通向山林，那一带远山更幽深了，是青白的天一弯修长秀朗的黛眉，几株清纤羸弱的细草，在微风中瑟瑟摇摆，你知道，叶要落了！一叶而知秋，落叶总给人衰飒萧索的感觉。你仿佛能听到，一个江头湖畔山沿楼上营帐里，一声叠一声地叹息，叹那红衰翠减，冉冉物化休，正如自己的繁霜鬓，而何事苦淹留，遥望着故乡却望不及，一种思家的情结悠悠荡荡弥漫占据了所有华夏人的心灵。槲叶落满山路，白色的枳花在破晓时分的青雾里，明晃晃的，似乎要照亮驿站的半截墙壁，却温暖不了所有在路途上漂泊的灵魂。当无边的落木扑扑簌簌旋天盖地的落下来，掩住腐烂了芬芳鲜润的梦，压弯折断淩薄云天的翅膀，甚而阻隔了你自己，你已摸不到坑坑洼洼颠簸的心地。可渥然丹者已为槁木星星，白驹过隙的仓促感流动在你的每条经脉里。
回家，回家，回家。可是家在哪里？家曾在前方，在身后，而如今仿佛在暮霭沉沉的烟波里，在那山前一弦冷冷的残月里，一点如豆的昏灯里，一夜冷冷的雨中。人总有一个秋季会铩羽而归。你开始建构家园，从此有了家园，在城外东坡的五十亩荒地上，在一座叫雪堂的茅草屋里，在长满木兰和香蕙的畹田中，在镜湖三分烟雨的蓬船上，在湘江一缕水波里，在采石矶江中捉月的身姿里，在一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
也许锡金的秋，是个年华芬芳的女子，有一场一个人的爱情，不攀附沉甸甸的荣耀，落落大方，从容恬淡，有着一个人的落寞，只爱明净高远的天，爱掠过枫林的风，爱行走落叶里的闲适的脚步，爱林叶深处一个寂寞的怀想，爱夕阳下孤单的身影，对生命清寂孤独又热切的猜想，然后交付一份关于成熟的答案；是一个关于启程和流浪的故事，黄昏，杂草丛生，荒芜的城郊，寂寞的铁轨，迷茫的远方，干瘪的挎包，迷惘的年轻人，就这样一路跋涉，心一次次萌动蓬勃，搜寻未知的有无数可能的远方。只是从未到达，一直在路上……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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