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晋洋丨小说/达人赵灰趴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晋洋：笔名晋阳，1988年生，山西原平人，居太原。山西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现为《山西文学》月刊社小说编辑。有十数篇作品发表于《散文》《黄河》《山西文学》《五台山》《雁门关》《山西晚报》《太原晚报》《忻州日报》等大型期刊报纸。2012年由中国作家出版社出版个人长篇小说《中国式二代》，并在全国各大书店及淘宝网、当当网等网站上公开销售，得到广大青少年读者的喜爱，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入围2010——2012年度赵树理文学奖长篇小说提名。第二部长篇小说作品《中国式青春》目前已完稿，并将择期出版。
晋洋
一
他姓赵不假，名字叫什么真忘了，说是我初中同学，这么多年过去，我也真有点儿疑惑不清了。这年月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又何况同学这种本来就含混不清的关系呢！至于为什么叫“灰趴”，也有点儿让人莫名其妙。在我们老家，其含义多种多样，没本事，不起眼，混得比较差或比较油……反正大家这么叫，我也这么叫。“赵灰趴”这绰号就在我们同学中间流传开了。
在从小学到大学那么多同学中间，赵灰趴是独特的一个。没考上学校，没端上铁饭碗，一年四季也飘忽不定，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但是，只要见了面，一般都是他请客。他长得高高的胖胖的，一张讨人喜欢的圆圆脸，不管你说他骂他甚至是挖苦他讽刺他埋汰他，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用他的话说：“你们都是大学生，咱是戳驴屁眼出身，咱天生就是大家的一个开心果，不笑话我笑话谁？”要不就说：“其实，你们是大学生，我也是大学生，咱是土坷垃大学修地球专业毕业，怎么样？”只要有人摸摸他的大肚子，他便立刻嘿嘿地笑着说：别摸别摸，小心弄流产了。这年月，有本事的是搞大别人的肚子，没本事的是搞大自己的肚子……你想想，这样可爱的一个人，而且一见面就请客，谁不喜欢呢？
一天，我正在单位组织学习“以人为本”，门缝里突然探进来一个圆圆的脑袋，没等我看清楚，又立刻缩了回去。等到一个小时的学习会结束，我一出会议室，就在楼道里被他堵住了。
“哈呀，是……赵……同学，你不在县里呆着，来这儿干什么？”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我没有说出那个绰号来，只好打着哈哈，作出个亲密的样子。
“没事，我赵灰趴晚上请你喝酒，海天国际大酒店。”他嘻嘻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怎么又想请客了？发财啦？”
“发财没有，请客还没问题。”
“你鬼说书，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找我有事的……如果有事先说，吃饭嘛，今天真不行，我晚上还要坐飞机出差呢。”
“真的？不骗我？”他认真地看了我好半天，才似乎相信了，把我拉到墙角，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呀，不愧是念过大学的，人就是聪明，一猜就中，的确有个很重要的事情……你和咱们县新来的曹县长熟吧？”
我立刻警觉起来，沉吟着：“只是认识……不熟，有什么事儿？”
“你知道，最近县里要大搞城建改造，投资好几个亿呢。我现在开了个彩色地砖厂，专门生产铺人行道的那种地砖，你只要给曹县长写个二指宽的条条，卖一块砖我给你这个数……”说着话，他伸出三个指头，在我眼前晃着。
我真不知道那三个指头代表什么意思，三毛、三块还是三个点儿、三十个点儿？也不想掺合社会上的这种事情，只好打着哈哈说：“这个曹县长我真不熟……而且我现在这位置也不行……再说了，你真的开了个彩砖厂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是承包！熟不熟无所谓，你只要写个条子就行。你放心，其实我那砖质量是最好的，原来的国营厂嘛。价格也是最低的，别人十块我九块，别人九块我八块。只要你来引荐一下，其它的我来想办法……”
经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立刻反驳他说：“哎哎，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吧，老家我还是常回去的，我记得咱们县那大街可是去年才改造过的，已经铺过彩砖了，现在即使搞城建改造也不会再重铺了……”
没等我说完，他立刻打断我的话说：“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书念的多了，死脑筋。铺过了还可以再铺嘛，现在不是以人为本嘛，过去铺的是釉面砖，滑。我那砖是全磁不带釉，防滑的。如果下雨下雪，人滑倒了，胳膊腿断了，还怎么以人为本？”
嗨，真没想到，几天不见，这小子居然也是满口的以人为本，哈哈，我实在说不过他，也不想和他再纠缠了，楼道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啊。今天晚上虽然不出差，但是我倒真有事，想到我们厅长家看看，眼瞅着快下班了，只好掏出笔来，在笔记本上撕一张纸，就按他说的意思，靠在墙上胡乱给他写了一个“二指宽的条条”。看着他把那个破纸条宝贝般地装进裤兜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抖一抖手上的土，既觉得好玩又有点儿愧疚，这个赵灰趴，真是对不起了，人嘛！
二
第二年一开春，久无音讯的赵灰趴好像冬眠后的大灰熊一样，又很突兀地出现了。当时我正在为省领导准备一份材料，已经搜肠刮肚好几天了。蓦然看到他那样一副嬉皮笑脸的尊容，心里便不由得来气，口气揶揄地说：
“你怎么又来了？又要我写条子卖彩砖了？去年那一笔做成了吗？你不是还说卖一块要给我多少多少吗？”
赵灰趴忙着自顾自拍打着身子，又从茶几下面翻出一盒不知谁送的龙井茶叶，用一次性杯子给自己沏上，才把门关上，坐在沙发上，一边吹着杯子上的热气一边说：
“唉，快不要提了，本来好好的事情，尽出岔子。当时全靠着我的游说打点，县里才定了全部重铺人行道，投资将近一个亿呢。那是什么光景？你我弟兄们真要大发了！谁知道赶开工的时候，书记突然横插了一杠子，又从外地请来一家……不过，你那条子真还起作用的，曹县长还是给我分了一点儿，不多，也还能干，当时我给你说的那个数（边说边又伸出三个指头）不变，我给你留着呢，到时候一定拿来。只是活干完了，政府还没给我一分钱呢……”
对他的许诺，我一向半信半疑，一边埋头写材料，一边哈哈着：“啊哦，不错不错，成了就好……那你还唉声叹气什么啊，难道非得你独吞呀？人家书记毕竟是一把手嘛……”
“我不是那意思。你不知道，这生意刚刚起步，现在政府一声令下，把我的彩砖厂拆了！”
哦，这我可没想到，停下手里的笔，直直地看着他。
“为什么？”
“说我那是高耗能高污染，节能环保了嘛。他妈的，原来开的时候，还不是你们批的，那时候就不耗能不污染了？唉，现在这社会没得说。让你干，一句话，不让你干，也是一句话……说来说去还是人治人。曹县长走了，提拔了，又换了个李县长，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将军一道令。他们倒好，反正叫你开是政绩，叫你关还是政绩，又娶媳妇又发引，白事宴红事宴都是事宴，只要天天有事宴就行。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句话，哗啦，白花花的银子没了！”
他一边说，一边愤怒地拍着桌子。
原来这样！看他痛苦又愤懑的样子，我实在无话可说，只好同情地看着他。
“唉，说来说去都怨咱当年没好好学习，没捞个铁饭碗端端。现在我和你们不一样，一年没收入，老婆娃娃就喝西北风吧。这些天，我是马不停蹄地考察市场，走了好些个地方啊。你别说，这一看还真看出些门道来。数来数去还数咱们这地方保守落后，咱们这地方人行道铺彩砖，人家大城市早铺成石头砖了。所以我就想，你不是环保，节能减排嘛？那可是纯天然，环保产品，咱们那地方又不缺石头，彩砖厂关了，我就开一个石料厂，还生产地砖，怎么样这主意？”
“主意倒是好主意，能卖出去吗？市场在什么地方？”
“市场嘛，当然还是要立足本地，首先第一步，把咱们全县城的所有人行道、马路牙子的什么全换一遍……”
我一听就笑起来：“听听这口气，还以为你是县长书记呢！而且即使县长书记，也不会这么干的。就咱们那地方，去年才刚刚换了彩砖，怎么会马上挖了重铺？除非疯子……对了，你不是说过嘛，你那彩砖质量好得很，保用十年都没问题……”
“你呀就是思想保守，照你这样还怎么发展啊？思想要再解放一点，胆子要再大一点嘛！我的同志，能铺上就能拆了，现在政府有钱，每年都有一大笔投资，反正做了什么还不一样。正好曹县长已经走了，现在是李县长执政嘛。那次听人们说笑话，一个男人赶着一群牛，天黑了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想借宿一晚上。屋里一个女人说，今天我老公不在，留下你不方便。赶牛人说，只要能留我在院子里呆一夜，我送你一头牛。女人一想，有这样便宜的事，就同意了。后来，赶牛人又说，只要你让我进屋里住，我再送你一头牛。再后来，只要你让我上床上去，就再送你一头牛。女人说了，你上来可以，但是不能动。于是，赶牛人就上了身。赶牛人又说，这样多难受啊，你让我动一下，我给你一头牛……动着动着，这男人突然停下来。女人说，怎么不动了？男人说，牛没了。女人却受不了啦，连忙说，你没有，我有啊。从现在开始，你动一下，我也送你一头牛……结果，第二天起来，赶牛人又赶着所有的牛上路了，两个人皆大欢喜。听人说，这故事还上了美国哈佛大学的营销课呢！”
听他这样说着，我都笑得岔了气，只好说：“你小子，长学问了嘛，从哪里听的这黄故事？还知道哈佛大学呢。”
“哎，红楼梦上说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嘛，我可是土坷垃大学修地球专业毕业的。这故事黄是黄，其实说明了一个很深刻的道理，消费需要创造，市场需要引导。我再加一句，引导要靠领导。所以，我这次找你来，还是想让你帮个忙，再给咱们县新来的李县长写个二指宽的条条……”
我立刻打断他的话说：“这个可不行，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怎么可能，你们毕竟同朝为官……”
“哎呀呀，说不认识就不认识，我骗你干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这里马踩车，还忙着赶材料呢……”这一次我也不客气了，一边说一边几乎是推搡着往外赶他。看着他一副悻恼的样子，只好一横心关上了门。
三
入夏，我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乡。偏远的塞上小城，熟悉而又陌生，多少年就这个样子，又好像总在不断地变化。走在唯一一条自古而然的主街道上，时时处处都能唤起我儿时的一些记忆。沥青路面坑坑洼洼，颜色深浅不一，记述着它的历史和沧桑。记得曹县长在的时候，立志要把这条大街改造成我们全县的骄傲和脸面，不仅人行道铺了彩砖，还栽了两长溜高大气派的“蘑菇灯”，听说光一个灯杆上就有108个灯泡，一到夜晚整条大街花灯绽放，宛如浦江两岸的不夜城……可是曹县长一走，这条大街又变成了一个大工地，一抱粗的大树全砍倒了，街面上横七竖八满是老树的尸体，一些工程车也开上来，农民工们正忙着拔那些巨大的“蘑菇灯”……
怎么回事？我想问问那些农民工，但是大家都很忙，没有人顾上搭理我。
绳子一拴，机器一发动，“哗”地一声巨响，那高大的“蘑菇灯”便横躺地上，变成了一片碎玻璃渣。几个蹲在一旁的农民便一拥而上，捡拾起那些碎玻璃片来。真是在城里坐机关久了，我疑惑了好一会儿，才猛然醒悟，原来这些玻璃片也是能够卖钱的。本来还想问问能卖多少钱，却又觉得自己这举动挺可笑的，慢慢转过身来。
“哎呵，你在这里做什么啊？啥时候回来的？”
随着爽朗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躯已经堵在了我的面前，肩膀又被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原来正是赵灰趴。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赵灰趴一脸的兴奋，哈哈地笑着说：“我是来监工的。今年的情况还算不错。虽然你不肯帮我，我还是把这条街的人行道铺设工程揽下来了。你看，那是我的工队，现在工期不多了，要抢在国庆节前完工献礼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才注意到旁边人行道上一片一片的施工点。这些民工正忙着用铁锹、铁杠等撬那一溜溜整齐的彩砖呢。一边撬一边还有人骂着：“他妈个逼，这一片去年是哪个王八蛋铺的，铺他妈的这么结实!”也有三三两两的农民样的人在旁边守着，在捡拾那些破碎的彩色瓷砖。我想这些大概是不能够卖钱的，也许是准备拉回去自家铺地或是铺猪圈吧。谁让我们的老百姓总是能够物尽其用的。
“老兄啊，你真有才！究竟用的什么手段，居然就把新县长摆平了？！”
赵灰趴得意地笑着，却说：“这是商业秘密。”转身又对那些民工们吆喝起来：“大家一定要注意质量，砂浆一定要喂饱填实，每一块砖一定要至少捣三遍……”
不知有哪个人突然嘟囔了一句：“捣那么实干什么，反正这条路每年都要重修的，弄得太结实，到明年拆的时候不是瞎费劲？”
这话赵灰趴显然听见了，目光定定地看了那人半天，脸色不阴不阳，忽然招招手让他过来：
“你哪个村的？”
“你忘了？咱们俩一个村的。”
“哦哦——念过几年书？”
“初中。”
“嗯嗯——明天起不要干这个了，到公司公关部吧。”
说罢头也不回，拉着我就走，走出好一截儿才嘿嘿笑着说：“这小子有点儿像我，也是社会大学修地球专业，也是民间哲学家。”
我笑笑，觉得无话可说。
赵灰趴的情绪慢慢高涨起来，紧紧拉着我的手，非要请我吃饭不可。看他那样子，今年显然大赚了，他这人手里一有钱就烧得不行，不显摆显摆就过不去的。我只好含糊地答应说，我还要在老家呆几天哩，只要他把其他同学们召集起来，就吃吧。然后便迅速离开了。
远远地回头望去，在一片狼藉、尘土飞扬的工地上，赵灰趴的身影如同一块高大的黑色石碑，慢慢地移来移去。
四
聚会定在了周末的晚上，地点在哈尔滨大酒店。赵灰趴开车接上我，在一个个小胡同里穿梭，后来车子走不动了，又步行着绕来绕去好半天，才找到了这家酒店。原来它就坐落在这条大街的中部，老板娘是一个高挑、艳丽的黑龙江女孩儿，一见面就热情地招呼我们，又是道歉又是倒水，还一个一个亲自拍打了一遍我们身上的土，嘴里说着自己真是时运不济，去年这里开的是商店，刚刚接手开业，正赶上修路，一年下来赔了不少。今年刚改成大酒店，里里外外装修一新，正准备好好赚一把，谁知道又赶上修路，现在看下来这一年又要赔了……
果然如这女孩儿所说，整个大酒店豪华气派，却食客寥寥，除了我们这一桌，只有几个一碗面、一杯水足矣的散客。从楼上望下去，昔日灯火通明的大街黑灯瞎火，尘土飞扬，只有来往不息的工程车和三三两两的民工……赵灰趴对她说：“命苦不能怨政府。不过你应该这样想，过了今年就是明年，等明年大街修成，你就一定会大发的！”一扭头，却俯在我耳边说：“你看看这女孩儿的面相吧，脸俏嘴薄颧骨高，眉眼下面还有个滴泪槽，漂亮归漂亮，苦相啊，我送她一个外号叫塌百家。去年开商店，赔了。今年开饭店，赔了。一眼看到底，明年还是个赔，我料定了！”
“为什么？”
这小子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嘿嘿笑着：“刚才来以前，我看了一张报纸，你知道我从来不看报纸的，这次也是蹲厕所的时候看的。报上说了，明年是建国xx周年，我突然就有了灵感。老实说，今年我的确不错，这个工程大赚了。而且我发现，像我还是思想保守，就像祥林嫂说的，我只知道铺地砖赚钱，我就没想到换路灯更赚钱啊。所以，我现在又注册了好几个公司，有绿化公司，也有工程公司。现在县里已经传开了，这条大街一修完，新来的李县长也要提拔，要到省里面去当建设厅副厅长去了。我就想，明年既然要大庆祝，县长又是新来的，这条大街就一定还要大修。我们一定要动员县长，干脆不要这样修修补补的了，你不知道，别看每年这样修修补补，其实这整条街的地下管线就有问题，一到雨天，小雨小淹，大雨大淹，必须动大手术了。而且我还想，明年我把地砖也重新设计，全部换成五角星的，那样多有意义啊……到时候恐怕还得你老兄帮忙啊！”
我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不仅一头的雾水，全身也有点发冷，连忙说：“真对不起，这个忙我可帮不上，你饶了我吧。”
“没问题，到时候再说。说不来，新来的县长还是你大学同学呢……”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来了，一共七八个，一见面都埋怨不休，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是不是赵灰趴和这里的老板打伙计啊。老赵说，你问她吧。黑龙江女孩儿也不恼不羞，只是催着赶紧入座喝酒。人到中年，同学见面也没什么说的，喝吧！这女孩儿不仅人豪爽，喝酒更是海量，坐下来亲自陪着我们，不一会儿便把我们全灌了个半死。有的人便开始起哄了，非要赵灰趴和这女孩儿给大家唱个歌，夫妻双双把家还什么的。黑龙江女孩儿便站起来说：“他那五音不全的，怎么唱得了那个？既然大家想听，我给大家唱一个吧，也是我们东北的。”说完便张口唱了起来：
沈阳啊沈阳我的家乡，马路上灯火辉煌。
大街小巷是人来人往，披上了节日的盛装。
……
有朝一日我重回故乡，共度那美好的时光。
……
这些人都是歌厅老手，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清丽悠扬的歌声，加上这个黑龙江女孩儿的声音又是那样的甜美，很快我们便陶醉了，唱一遍再唱一遍，每个人都扯着嗓子唱了起来……后来，唱着唱着，赵灰趴却把歌词也改了，悠扬中带着忧郁和伤感的声音，便满屋子回响成了一片：
xx啊xx我的家乡，马路上尘土飞扬。
大街小巷是坑坑洼洼，埋葬了我的梦想。
……
有朝一日我逃离xx，寻找那美好的地方。
……
（责任编辑：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