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lot夫人《与拉康的生活》一书书摘
爱止于一呼一吸之间,
爱不止于一呼一吸之间。
——Pollus
我们摘取法国作家、精神分析家,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系老师Catherine Millot2016年的《与拉康的生活》一书中,讲述她在70年代年轻时候遇到拉康,作为情人与他生活的经历的一些趣事。
Catherine Millot近照
他俩是一次去在罗马旅行期间发展出感情的,此后这段感情一直持续到拉康去世为止。
作者问道拉康的妻子Sylvia为何没有再从事演艺事业,拉康想了几秒,风趣地说:“因为我成为了Sylvia Bataille先生。”拉康风趣地描绘了她们的复杂关系(Sylvia与Georges Bataille分居一年后与拉康在一起,并且拉康还和巴塔耶一直保持着友谊)以及婚姻带来的对Sylvia的改变。
一次,Millot给拉康讲述了一个梦,说自己昨晚梦到掉了几颗牙齿,并且认为这是一个阉割焦虑的梦境,拉康二话没说就带她去看牙医,并且,在门口说:“Ninon de Lenclos(18世纪著名女文人)之所以在60岁的时候还那么有魅力,那是因为她是在那个时代那把年纪中罕有的还有牙齿的女人。”【拉康直接处理了她作为女性(衰老会掉牙齿)的焦虑所指涉的欲望,而不是理论地说这是阉割焦虑。他的魅力就在于很清楚应该知道如何处理癔症性的欲望。】
另一段趣事是:在卢浮宫的河畔边,他俩一起遇到了当时法国著名歌星、情圣Serge Gainsbourg与他夫人和孩子们,他们准备去吃écrevisse螯虾,但 Gainsbourg跟他们说的时候口误为:erreur de genre(性别的错误)。这是因为后者看过拉康的研讨班中提到的女士借此被缩减为吃螯虾者。因此,这个口误也许说的是他无意识地表述他觉得他夫人这个吃鳌虾的决定是个错误。
卢浮宫河畔
作者还介绍了拉康的工作和生活,他在忙的时候从早上8点到晚上8点接待分析者(那个年代已经缩减为5分钟的分析),如果有幸运的时候,拉康会在3点抽一个小时和自己的妻子或者偶尔和作者共进午餐。如此繁忙的工作让他的一切生活(除了牙医他不得不出门看之外)基本都得上门服务:裁缝、理发员、健身教练、书店老板、足医。
74年的时候,他本计划和几个著名哲学家:克里斯蒂娃、Sollers巴尔特,以及他的《电视访谈》的导演一起访问毛的中国,但是拉康一个人却因为没有通过审核而无法成行【据说是因为拉康的私人生活这个作风问题,他要带作者前往,而不是自己老婆。】,不久后,他就去了万圣纳的动物园,因为那里中国送来了两只大熊猫给当时的法国总统蓬皮杜被安置在那里。
73年秋天,拉康曾再度提到60年代建议的通过制度,作为分析者成为分析家的欲望传递的考核制度,当时引发了学会的分裂,此时他再度他提到,并且邀请那些成为分析家的人作为见证者,来继续这个制度,这一次似乎接受的人要多很多,而不是上次那样引发了一群分析家的分裂并且建立新的协会:第四小组。拉康对通过制度的坚持曾用这样的话概括:这足以导致我自杀。
对于分析效果、以及分析家欲望的诞生问题,是拉康最核心的期望所在。
这个时期,拉康曾去比利时鲁汶天主教大学讲学(http://psychspace.com/psych/viewnews-12134),他当天讲述到死支撑着生的议题,回来后,他对作者说,这句话今天在场的没有人相信。与此相关的另一个经历是拉康对作者评述说生活就是醒着的梦,而且没有人能接近绝对醒着的梦,作者回应说这样的东西在她那里曾长期驻留,拉康加了一句:这种醒着的欲望仅仅是在终极知识所掩埋的梦,因此,没有任何的痕迹。【梦作为无意识之家,主体的根本,在醒着的时候支撑了欲望,却并没有呈现这种终极的知识,那实在的主体部分,后者只能处于梦的深处。作者的醒来,正是她的症状,也是因此】作者还曾提到这样的片段:一次她和拉康一起回家,Sylvia评论说,每次看到你俩经过我家的花园,就像是堂吉诃德和桑丘·潘沙一起。这实际是Sylvia在讽刺拉康作为桑丘·潘沙倾听堂吉诃德的各种疯狂的思想并且陪伴她。
作者提到77-78年期间,与法兰西学院院士程抱一的相遇,以及后者为编辑《中国诗的书写》(目前中文译本收录于《中国诗画语言研究》中)的新版本,而无法继续和拉康阅读中国古典典籍。拉康在给程的最后一次谈话时提到:亲爱的程,就我所了解的您而言,您已经知晓,因为您的放逐,产生了许多生命中的断裂:与您过往的断裂,与您的文化的断裂。您知道如何转化这些断裂为活跃的冲气并且重新将您的过往与您的当下连接起来,从西方到东方。不是么...【程抱一因为战争流亡法国,从苦工坐起,一步步学习法语这门全新的语言,并以当时革命性的结构主义阐释中国古代诗歌,后成为法语界的著名文学家,并因此最终当选为法兰西学院的院士。】
74年7月,拉康和作者访问阿尔巴利亚,但是为了去那里,中途必须经过布达佩斯转机。因此,拉康希望在那里约见Ferenzi的著名弟子,Imre Hermann(以逻辑学试图阐释精神分析的第一人),那时候这个老分析家都快停止开业了。同时,当时还年轻的Jean Jacques Gorog先生,和Ferenzi以及Hermann一样也是来自匈牙利(Gorog先生曾出版过关于Ferenzi的专著)因为会匈牙利语,所以陪伴他俩前行。
Gorog先生跟作者提起之前她曾关注的一个女士的鞋,这位女士正好经过这里,在作者表达了想要这双鞋的念头之后,拉康跑步追上了刚才经过的女士,追问对方那双鞋是哪里买的。后者提到这是她自己根据法国期刊Elle的鞋自己去订制的。
不仅仅是这些私人的点滴,作者还提到一些学术性的细节,如谜一般的文本Etourdit拉康写了三遍,第一个版本是最清晰的,第二个版本开始就加入了各种凝缩、歧义、多重决定的内容。拉康还曾被Travistok邀请去讲学,当时是客体关系协会主席Khan(我们在公众号发表过他在Winnicott处分析的长文),是Winnicott的分析者,他热情地接待了拉康与作者。
拉康在后来发现得了大肠癌,他拒绝治疗,他的女儿Judith Miller多次劝他要回归理性,而拉康只是回答说:因为,这就是我的幻想。
有人说他害怕手术,然而,作者说她从未见到拉康怕过什么。他只是按照他的风格去处理他不再想延长的生命。在最后的时候,他昏迷被送到医院,手术醒来后,看到作者从外地赶来看她,给她投上了沉默地微笑。
拉康去世后,作者回到老家,带了好几个星期,在绿色的小办公室里头,感觉自己内在敞开了,打开她的是呜咽留下的洞、无尽的黑洞.........拉康过世40年多后,她提起了笔,记录自己年轻时他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