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 “特产”

一日看光绪间岁贡夏应麟先生编纂的《巨鹿县志》,发现百年前有不少奇特的物产都被岁月赋之阙如。让我这个后来小子看了顿生缘锵一面的遗憾。

《巨鹿县志》

比如《县志》里记载邢台曾经生产一种叫“频婆果”的干果,到底是什么样,我见也没见过。

据说是一种味道不输板栗的佳品。明朝著名的清官海瑞曾患有严重的哮喘病,有人送给他一筐煲粥喝,竟然不药而愈!连海瑞都收的礼物,其价值之廉可想而知。但其功效却能和汉将马援搜寻的越南珍珠薏米相仿佛,真正的好吃不贵!

而且它还和“佛祖”有缘,《西游记》中唐太宗招待唐僧返程时,也摆上了“橄榄林檎,频婆沙果”。“频婆”在佛教字典中就是“相思”的意思,可惜名如其物,到如今也只能和它“梦中相见”了。

还有个上古遗存般的名物,完全有申报《国家非物质名录》的资格,它就是“苘麻”。我老觉得“苘”字不如它的古字“檾”来得逼真。试想中间是“山”,下边是“林”,最重要的放在上边,“像野火一样到处蔓延的灌木”,这就是古人制衣的必需品,稳稳的幸福指数呦!

早在3000多年前,太行山一带的居民就有以山苘麻织布的习惯。魏国的疆土在山西、河南交界处,《诗经·葛屦》中就写到“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不过巧手女奴在制好了腰领之后,要恭送给奴隶主去穿。

所谓“要之襋之,好人服之”,完全是唐诗“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战国版。可见那时的苘麻制品并不便宜,是属于和丝绸并行的“高档货”。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苘麻衣也早已褪尽铅华,“飞入寻常百姓家”。清朝的雍正、乾隆,都喜欢在宫中玩“变装秀”,把自己打扮成“葛巾草履”的江湖道士。就像20世纪风靡美国富豪圈的“乞丐服”,它们都代表着一种萧疏朴野的生活方式,令名缰利锁的“风流人物”们艳羡不已。

我的老乡、明朝举人尼良直曾有诗曰:“洼里人家种绿杨,丝丝枭枭舞风狂。葛巾戴得庭前赏,疑是当年五柳庄”。说的就是邢台一带百姓“服葛”的盛况。而现在苘麻早已就淡出了我们的时装界。

靠了近在咫尺、从山西绵延至北京的太行山,我们邢台还曾过有些非常“生性”的特产。比如《县志》中提到的“望月砂”。那是什么呢?其实就是漫山遍野奔跑的野兔、的粪便!不错,过去邢台人心安理得地将这些臭烘烘的“小球球”曝干后入药,治疗眼疾寄生虫。

记得“万物之神”、人称“贝爷”的英国探险家贝尔·格里尔斯在勇闯阿拉伯沙漠时,曾在当地人的蛊惑下喝了杯“兔粪茶”。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那龇牙咧嘴的表情。还有被野兔围攻,濒于“亡国”的澳大利亚,如果他们知道邢台人曾以兔粪作为一大支柱产业,真不知会做何感想。

还有力压“望月砂”,堪称特产界“野性之王”的另一大法宝——“夜明砂”。对,是“夜明砂”,不是“夜明珠”,它们绝对没有丝毫的联系。因为“夜明砂”其实是穴居蝙蝠的排泄物(想起来就能吐一车)!过去邢台人经常在上山采撷板蓝根、果栗的同时,手擎火把,身背挂篓,进入深不见底的山岩隧洞。因为“货源丰富”,出来时往往能“满载而归”。

然后拌炒制干,然后就是惊天动地地“吃”!其性能主治从消化不良到清光雀盲眼,甚至脸色发黑等诸多顽疾!对此,我只想说,贝爷你敢试试嘛?!幸好,这种特产在邢台已经不多见了。

还有些东东突然消失是因为改了名、换了姓。比如我小时候常常欺负的N种虫子之一的“吊死鬼”。长大后才知道这家伙还有个文绉绉的大名“尺蠖虫”。它因为能屈能伸,善于伪装,被称为“虫界大丈夫”或曰“微型变色龙”。

古人有诗赞(骂)曰:“欠伸尺蠖形,低垂木鸡貌”。也是位社会范十足的“生存高手”啊。可是邢台人非得反其意而行之,给它起了个威武已极的名字“步屈”!一下改变了此虫的“三观”,同时也让我很蒙了会儿圈儿,不知书上写的是什么“天外来客”。

还有现在满大街得脆生生、绿洼洼的小黄瓜,我一看它见就想起了俄罗斯鱼子酱、伏特加、大列巴的风味组合,满以为是有假包换的“舶来货”。有的商贩也毫不客气地替它打出了“洋招牌”,还附赠腌制“酸黄瓜”下酒菜的方法。

殊不知它的本名叫做“脆瓜”,千百年来从未离开过这片它“深爱的土地”。而烹制“脆瓜”的方法,最正宗的还是从《周礼》中就延续下来的“酱治”。老祖先的胃到底是为“白粥”而生的,对70℃的烈性酒精并不感冒!

看罢多时,掩卷深思。“物犹如此,人何以堪”。唯有每日兢兢,不浪费光阴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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