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小名
文/刘胜英
在农村,六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对小名这个词,估计都不会太陌生。现在不同了,孩子出生,直接叫学名起大号,几乎没有叫小名的了。
我们小时候那会儿,估计家家户户孩子们多,家长又普遍的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基本沿袭了老辈子传下来的传统,什么狗啊牛啊啥的小名随便叫。这样一来是好记上口,二来据说是抗病挡灾好养活。
在我们村,每条胡同都很长,两面共住有十来户人家。当时家里有两三个孩子的是少的,一般四五个,多的六七个。所以像小二小三这样的小名,重复使用的频率特别高。我粗略的统计了一下,我们村叫狗剩子的三个,叫牛儿的五个,叫来福的七个,叫小三的有十六个。就是叫小二的最多,一共有二十一个。不好意思,我就叫小二的二十一个其中之一。
回想童年,那个时候很小,只有五六岁,光着屁股满街跑。还没上学,不懂得害臊,可以尽兴的满世界撒欢儿。
一大群孩子二十多个,在土坑里打滚,在水洼里和泥,弄的个个跟土驴子似的,分辨不出谁是谁。排成一溜儿冷眼看,全部一个模样。偶尔墙头里面喊一声:“小二,回家吃饭。”这时就会有一半的孩子,纷纷支楞起耳朵来,四下莫名的张望。一时摸不着头脑,都不知道这是在喊谁家的小二。因为小二太多了,二十多个一块玩耍的小伙伴,有一半是叫小二的。这样喊名字,谁的脑袋都大。
等上学了,必须要起学名,这时,我们才有了真正的名字。但是这个学名,也仅是在老师上课提问时,还有每天上交作业本时用。同学们之间,还是小二小三的叫。回到家里,爸爸妈妈也照样是小二小三的叫。这是习惯成自然,不好改了。
不知道人们是早已习惯了,还是这样叫着顺嘴儿,反正一直到我成家立业有了儿子,从来没有人叫过我的大号刘胜英,一直都叫我的小名,小二。
事情的转折,应该是在我当兵到了部队以后,我的尊姓大名,才真真正正的得到了彻底解放。我刘胜英这个大名,才被不折不扣的叫了起来。
那时,在政治处印发的快讯上,署名是刘胜英;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文章题目下,署名是刘胜英;在入党申请书的姓名栏里上,署名是刘胜英;在部队表彰嘉奖的表格上,署名是刘胜英。到这时,我才惊奇的发现,敢情我的名字,真的叫刘胜英。
从此,在我的世界里,外面是一个世界,故乡是一个世界;单位一个世界,家里一个世界;嘴上一个世界,心里一个世界。
从部队转业以后,又回到故乡。阔别了十几年的家乡,依然是那么的亲切,更亲切的依然是称呼。
背着行囊踏进村口的那一刹那,一排熟悉的目光,在欣喜的注视着自己。倚着门框的爷爷说,小二回来了?正在热酒的爸爸说,小二回来了!准备饭菜的妈妈说,小二回来了……。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们说,小二回来了?真好!最高兴的,还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呼啦一下围一大圈,纷纷说,小二回来了?这下好了,有空可以凑个酒局了。
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成天被人叫小名,即是一种尴尬,也是一种亲切。
周末休息在家,真的会身心放松,这个环境,就如同在度假胜地度假般舒适惬意。家有一老人有一宝,能够天天围着长辈转,绝对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偶尔,坐在躺椅上的爷爷说,小二,给我沏一杯清茶。在院子里喂鸡的奶奶说,小二,帮我端好了簸萁。修农家的父亲说,小二,给我扶一下锄把。做针线活的母亲说,小二,递给我炕头上的花镜。这时,耳熟能详的小名,即是一种温馨,更是一种陶醉。血脉相连的亲情,其实就维系体现在这些平凡而又随意的生活细节中。
直到有一天,傍晚下班回村。一进村口,看见九十七岁的大爷爷,用拐棍拉着九十五岁的二爷爷,脚步蹒跚的过马路回家。大爷爷在前面走的同时,嘴里不停的说,小二啊,天都快黑了,路不平,你眼神不好,跟着我的拐棍慢慢走啊,别摔着。二爷爷两手紧紧抓着拐棍,随在后面,接着话茬说道,知道了大哥,你腿脚不好,你也走慢点。
此情此景,我的眼眶不免有些湿润。
也许等你我老了,才会真正发现,能够有人叫你的小名,不管岁数多大,这即是一种亲切,又是一种温馨,是一种依靠,更是一种温暖贴心的安全感……。
所以,有小名,真的是一种幸运,真的是一种幸福!……。
刘胜英2021年7月底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