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官箴”谏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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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箴”谏

秦汉

内乡县衙

日前有幸到河南参观了有“天下第一衙”之称的内乡县衙，该县衙始建于元朝大德八年（公元1304年），至今已有700年历史，是我国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县衙建筑群。1984年被批准为全国第一家衙门博物馆。

内乡县衙是封建社会时期内乡县的行政公署，它的布局为坐北朝南，中轴对称，在漫长的岁月里，几经兵火，屡毁屡建，现存大多为清代建筑，由章炳焘于光绪二十年主持营建，占地4万多平方米，现有房舍260余间，保存完整程度极为罕见，因此吸引了海内外大批游人。

县衙正门立一牌坊，称为“宣化坊”，南面书有“菊坛古治”楷书，北面书有“宣化”二字，是农历每月初一和十五，知县在此宣讲圣谕、教化百姓的地方。可见宣讲不是现代人的发明，实则古已有之。

在县衙大门有这样一副对联：“治菊潭一柱擎天头势重，爱郦民十年踏地脚跟牢。”但凡游览名胜古迹者，楹联是非常具有观赏价值的看点，为人们驻足流连，细品慢评，津津乐道，时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上述这副对联是县衙的营造者五品知县章炳焘所撰，意思是作为治理内乡的地方官，上受皇命重托，下系百姓安乐，压力之大就如同一柱顶天一样；要想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地方官，首先要有立足本职不求升迁的思想，还要有在本职位干上十年八年的决心，只有这样才能在内乡站稳脚跟。这样朴素的为官从政思想，在今天也有其现实意义和借鉴价值。

这座县衙里，各种各样的对联随处可见，如作为衙门食堂的膳馆对联：“以食为天，一日三餐谁能少？因客而酒，七碟八碗我不多。”意思是说，不仅是民以食为天，其实一天三顿饭谁都不能少；因为款待客人才喝酒，身为知县我吃七碟八碗的机会也并不多。

酒原本是很平常的一种饮品，因为偶然的机缘进入到人类的文化中，豪饮浅酌，总是让人爱恨交加，欲罢不能。孤独时，酒是知己，热闹时，酒是玩伴，苦闷时，借酒浇愁，高兴时，畅饮放歌……对中国人来说，离开了仪式的酒寡淡无味，离开了酒的仪式了无生气。没有了酒的醇香，中国文化会失去很多灵动的味道。可见“引酒入礼”影响深远，除了想喝酒要找个由头以外，还催生了很多喝酒的规矩，也就是酒礼，酒礼简单地讲就是对时、序、度、令的规定。“时”是指非时不饮，除了庆典祭祀和迎宾待客，其他时间是不能随便饮酒的。百姓和官员都自觉地遵行。想想也是啊，烧酒本是五谷水，喝进肚里胡日鬼。人生这杯酒，谁喝都会醉，神仙也拿它没办法，何况现在的酒全是勾况的。

膳馆正厅楹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此联为孔子《论语》集句联。因为在县衙用餐的多是各级官员，甚至贬谪官员路过，知县也要尽地主之谊。所以此联既有诚心待客之情，也有正确对待宦海沉浮之意。上联言招待，下联言仕途。意思是说，要真心实意地拿出美味佳肴来招待客人；如果当权者用你，你就要好好地干，如果暂时不用，你就要先修炼充实自己，等待机会。

进到县衙，右边有座衙神庙，庙门对联为：“不求当官称能吏，愿共斯民做好人。”讲的是领导干部要成为一位“好官”，首先要做“好人”，德比能更重要。这就要求领导干部当爱民，更当把自己也看做一名普通百姓，这样才能与群众心意相通，才能密切联系群众，从群众的角度看问题，从群众的需求出发做事情，这也是党的群众路线的基本要求。爱民如身，自然赢得万民爱戴。

衙神庙楹联：“策马追贤日月近；安邦崇德乾坤新。”此联引用了著名的“萧何月下追韩信”典故，赞扬了汉代名相萧何为辅佐刘邦振兴汉室而求贤任能的感人举动，歌颂了萧何忠君爱国，建树大德，使汉朝江山气象一新的丰功伟绩。

狱神庙对联：“尔违条犯律罪有应得，吾发奸擿伏歧途指返。”这副对联语言恳切，对仗工整，似当面教诲，意思是说你如违反了法律，囚禁你罪有应得，我揭露你邪恶，使其无处躲藏，正是给你歧途指路，帮助你重新做人。

吏房对联：“选官擢吏贤而举，考政核绩廉以衡。”意思是在举荐和选拔官员时，要重用德才兼备之人，考核政绩时要以是否勤政廉洁作为衡量的标准，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其他还有如刑房对联：“按律量刑昭天理，依法治罪摒私情”，意思是说，要按照律条定罪量刑，就能使人明白天理的所在；依据法律惩治犯人，只有抛弃私情，才能公正办案。典史衙对联：“法规有度天心顺，官吏无私民意安”，是说法规宽严得当，就能顺应天地人心，作为官吏能心无杂念，秉公办事，便能安抚百姓，赢得民心。典史衙正厅楹联：“报国当存清政志；为民可效廉明臣。”说的是为官者只有公正执法，两袖清风才能得到民众的拥护；报效国家就应当树立为官清正的志气，为老百姓办事，就应当学习那些廉洁奉公的贤臣。

大堂对联：“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我，何忍负之。”此联对仗工整，语言精练，正气凛然。把欺人与欺天、负民与负国有机地结合起来，体现了封建统治者“天人合一”的政治理念和爱民自警的民本思想，告诫苍天不可欺，民心不可负！

二堂楹联：“法行无亲令行无故；赏疑唯重罚疑唯轻。”此联中的“亲、故、重、轻”四个字是核心，它真实地反映了为政当官者的执法思想，封建社会在审案时执行的是“疑罪从轻”，我们现在执行的是“疑罪从无”，这也是时代的进步。这副对联意思是说，在执行法律和政令的时候没有亲戚朋友，人人平等；在证据有疑问的时候，该赏的可以重赏，该罚的可以轻罚，处理时留有余地，以免造成冤假错案，从而做到爱护百姓。

内乡县衙中最著名的是三省堂前的对联，上联是“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下联是“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是的说，为官者吃的穿的，全是老百姓供给的，老百姓是官员的衣食父母，当官的不能倚杖权势而欺压百姓，要记住自己也是百姓的一员；得到一任的官职，不能自视高贵荣耀，为国为民即使丢了乌纱帽，也算不得是什么耻辱事，不要说地方官没多大作用，要知道地方治理的好坏，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全靠地方父母官。这副对联语言朴实，字字珠玑，寓意深刻，感人肺腑，阐述了官与民、荣与辱、得与失的辨证关系，足可为当代领导干部之“官箴”。上联的核心是要正确对待百姓，尊崇“民为贵”，以百姓为天，爱民如身；下联的核心是要正确对待自己，淡化“官本位”，以勤政为己任，造福一方。这种自觉与百姓一等，时时想为百姓谋利益的民本思想，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据新华社2013年11月27日“新华视点”报道。他说，对联以浅显的语言揭示了官民关系。封建时代官吏尚有这样的认识，今天我们共产党人应该比这个境界高得多。这种自觉与百姓一等，时时想为百姓谋利益的民本思想，不仅在封建社会，就是在今天也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县丞衙楹联：“宽一分，民多受一分赐；取一文，官不值一文钱。”说的是当官施政要宽厚一点，老百姓就能多得到一点实惠；如果非法索取钱财，那就丧失了人格，自己也变得一文不值了。县丞衙正厅的楹联为：“立定脚跟竖起背；展开眼界放平心。”意思是县丞作为知县的佐贰官，要挺起腰杆，大胆履行自己的职责，目光要远大，摆正自己的位置，平心静气地做一个优秀的配角，当好副职。

主簿衙楹联：“与百姓有缘，才来此地；期寸心无愧，不鄙斯民。”语言朴实真诚，他把来这里做官，看作是与百姓的一种缘；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做事，做到心中无愧，不做对不起百姓的事。主簿衙正厅楹联：“扪心自惭兴利少；极目只觉旷官多。”这副对联上联是自责，扪心自问深感自己为百姓做事谋福利太少，感到愧疚，下联感慨时下做正事的官员太少，昏噩之辈太多，眼看衙门内，人浮于事，办事的效率太低了。

夫子院楹联：“为政不在言多，须息息从省身克己而出；当官务持大体，思事事皆民生国计所关。”意思是说为官从政，要少说空话，多办实事，时时反身自省，做到克己奉公；作为地方官，每做一件事，都要有全局观念，思考每一件事情，都要从民众的需要和国家的利益出发。

东账房楹联：“廉不言贫，勤不言苦；尊其所闻，行其所知。”意思是说，真正廉洁的人，不会讲自己如何清贫；真正勤政的人，不会抱怨自己如何辛苦；重视倾听到的民间传闻，努力实践自己认识到的理论，实现人生理想。西账房楹联：“一丝一粟，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说的是这里的金钱财物，一厘一毫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要廉洁奉公，取合法的收入，如果索取了不该得到的钱财，哪怕是一丝一粟，也会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和气节。　　

除此之外，县衙内礼、兵、行、工房等旧时衙门的职能机构门前均有锦绣妙联，字字珠玑，可圈可点，令人赏心悦目，陶醉于心，无不感叹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

浩如烟海的中华文化典籍、文学艺术，充满智慧的中国哲学，完备而深刻的道德伦理等，共同组成博大精神的中国文化。几千年来，中华文化虽历经沧桑，饱受磨难，却绵延不绝，历久弥新，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文化的力量深深熔铸在中华民族的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之中。文化是民族的血脉，越来越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越来越成为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因素。纵观内乡县衙楹联文化，其教育意义的重要性，对当今执政党官德修养有不可代替的作用。当为“官箴”。

作者简介

秦汉，陕西榆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编剧，地域文化学者，库尔勒市作家协会主席，著有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影视剧本40多部，代表作长篇小说《河湟演义》、报告文学《红枣书记》、《揭秘中国第一爆》、散文集《琥珀色的远方》（当代中国散文名家典藏）、影视《西域大都护》、《胡杨恋》、《军功马》；有多首歌词被谱曲传唱，荣获“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2015年《延河》杂志随笔榜最受读者欢迎奖等。传略载入《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散文家大辞典》等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