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张天敏/山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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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女人
张天敏
在闹哄哄的界岭山城一角,我默默坐了下来。
好像在一个群里,没有可以参聊的信息,老是吃瓜群众,虽在界面上,却是局外人。我刚坐好,一个黄披发中年女人从众里冒了泡。她长条清瘦的脸,零星碣斑,眼下帘一层青晕,是夜晚老在失眠,或被长梦缠磨的那种倦态。这全盘逆袭了她光鲜的外表。因老绷着脸,面肌有点紧张,脸蛋很削,像一棵凋尽了芳华的三秋树。偶尔笑一下,笑靥里隐着酸涩,不像别的女人笑脸上的那种开颜。看细过去,她身上还有光点,金黄的拉丝长发妥妥的披在肩上,小尖跟桔黄皮鞋,缀了多彩钻片。这时髦的样子,也跟大街上多重复合的嘈杂,或南腔北调的候鸟方言,都变着奏。就像大家都在做十字绣,忽一人耍起了大刀。一股怪异感,不顾头青眼肿地横了过来。街道有些许碎片,在零落。
我想起了席慕蓉的月华泪,张爱玲多年前一滴泪的晕迹。这些唯美诗意,都能在黄发女人的脸上找到寄寓。我还能想像另一个她的存在版本,如果撤掉山镇这个现场,换成女人心仪的寂静雨巷,她会穿上合体的旗袍,打着纯情的油纸伞,拿捏着优雅的闺秀步,袅袅曼曼,走如一首宋词的模样。
这就是黄发女人推送出的审美纠结,她身上浑搭了那么多的复合信息。我看得懂她背后的山果店,伞棚和鱼箱,还有摆着菌菇山野菜类的摊子。却读不懂她这个人,又认为她是一本耐读的书,她一定有未被世人,或老公都没读懂的页面和内文,折叠在内心深处。山城的存在,只是一种无奈或苍茫,这让我想起一句戏词:这个女人不寻常。
界岭山镇早已是载运众生来往的群圈,近几年因候鸟人避暑度假者过增多,带来了修路建房类的过度开发,天南地北的发言者纷纭弹出。形色各样的游客走马灯一样游串着。今年因山里水质问题,我来得晚,大部分候鸟都已飞走。我落坐的街道上,人影稀少,生意明显萧条。门店前有不少打牌的场,我连个聊天的山里人都找不到,人像是漂在水面上的油珠,在一片茫然里浮着,沉不到任何一个人境里去。
黄发女人是唯一坐独下来的看手机者。她可能被一些群圈吸引太深,忘了街上这个实体群。这是现代众生的普遍态,并不能说明她的什么。可她有个细节对我和街头有了撩动,她不经意搭起的二郎腿,露出旗袍下摆高位的开岔,把里边的打底裤裸露出来。街头便多了男人的斜眼,和女人的白眼,牌场也有了骚动。其实,大街反衬出红颜的怜弱,弱弱的美,落在噪杂纷攘里,应引来异性的怜惜和女人的同情才是。
还好,有顾客来买鱼了,可能是哪家饭店的卖主,手里拿了条蛇皮袋子。黄发女人扔下了手机,把裙子挽起来别到腰里,从水箱里捞出五六条草鱼,用刀背猛拍一条鱼头致死,然后剐剥,其它活鱼装进蛇皮袋里。干完活,她小腿上溅了一层血点和鳞片,彩鞋都湿完了。她换上一双塑料拖鞋凑合着,双手叉腰直起身,长吐一口气,嘴里蛮声圪啦的吐出一个网络词:爽逼!然后开始数钱了,两眼汪出笑意,数了环顾四周时,徒然收起笑,冷眼扫了一圈,又坐下去看手机了。
她看手机的时辰就是我看她的时辰。我认定这女人有戏,是身含大故事的料。我想屏蔽外部的喧闹,走到她的故事里头去。
快晌午了,女人终于放下手机,去冷饮店里买两个冰棍过来,自已吃一个,给山货摊上的男人一个。男人没接好,掉地上了,她当即毒舌起来,骂了句又损又赃的词儿。脸谱也因暴躁变丑陋了。男人挤了下小眼儿,别着头去冷饮店又买一个,梭着眼儿坐那吃。女人说:明儿批一车猕猴桃你拉着去卖,少往后抽溜,枉披一张男人皮。
那个枉披男人皮的男人第二天就没影了。黄发女人蛮哩蛮气的嘟哝着,大意是,滥仔又钻寡妇门里去儿了,或被妖精勾到阴死洞里了。过两天我也去找个帅男,不办证不摆洒席就滚上床,看你还滥不滥。
约摸个把小时,男人骑电动车来了,小眼挤成一条缝儿,说:你可去歇歇,叫我看摊儿。女人照准男人的脸,一巴掌挝了上去。男人捂着脸,糊燥燥地说:你再打老子真钻寡妇屋里不走了。女人拿刀拍拍案子,说:就你会钻,把谁当篮里死菜啦。男人咬着牙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小心别再拐回来啊。说罢,不挤眼儿了,以苦大仇深的眼神,瞅瞅四周。
边上有人插言,说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原是湖北人,出门旅游摸迷路,看这儿风景好,就弯儿嫁这不走了。后来跟别的男人去南方混了几年,儿子结婚时才拐回头,带回来几十万,盖了小楼又买车,这店也是她撑起的。老头仍一直不给个好脸,还偷哩摸哩打麻将,从麻将场溜到寡妇门儿。
女人退场了,不知去了哪里。半天才转回来,眼红红的,可能在无人处哭过,怪汪汪的脸谱阴气更重。她手里拎了两袋窝子面,一袋放鱼板上,一袋自已坐那吃。正在吃,有两个着深兰色工作服的人来了。鱼摊可能违规,来者掀了摊子,拨掉了伞棚,还要弄地上渔箱。女人马上睡地上滚了起来,边滚边哭号。旗袍和外搭翻开了,大腿裸出了敏感部位,身上沾了鳞片污水也不顾。人全泼了出去,浑朵的花儿溺到了泥沼里。往下轮到她的男人发飙了,他拿起刀边抡边吼,引来无数围观者。来者把渔箱拉到边上,即撤。
女人从地上起来,整理一下裙袍,拢拢头发,开始配合男人收拾弄乱的摊子。待收复好惨局,对看客们笑笑,不知是解嘲,还是对刚才的即兴表演出示得意。她笑得好辛苦,那得意里的酸涩,也好窘迫。
我想这个多面女人如果能穿越时代,她会不会开人肉包子店,当掌门,压寨或占山。还会是金庸笔下披抖篷飞绝壁,把江湖须眉们一排排骇倒的女妖。如果让她搞写作,她会写大尺度床上细节,会编江湖八卦风月,会傍权贵或睡名家投机谋名。现实可以把男人逼上梁山当绿林好汉,也可以把女人逼成红颜金刚。也许,女人一旦从江湖上趟过了,也伤过了,剩下的只是伤得起的铁石身心,谁再多砍一刀两刀,都无所谓了。
不知是同情还是纳闷,我认为她在公众面前扫老公面子,睡地上打滚,不是失大雅,而是作孽。俗话说女人太强,家破人亡。可生活并不是一句谚语就可以概括的。这个女人,正是因为强才刷掉了温柔本性,从女人堆里杀了出来。一个女人变异掉的路上,还需要多少伤痛与磨砺。命运把她投放到此,家人亲情的奴役,混呼里机的渣男,围追堵截的现实,都已绳捆索绑了她。
怅然的是,这小小山城,并没有她要的舞台,却挤压到了她体内的分泌,延伸到颜面的色素,碣斑,眼晕,那布满生命的雾霾。我想,如果为她写点文字,我会捋出这样一个命题:苦命与挣扎。
一天早晨,我到钟楼场上去散步,看见一群穿红挂绿的女人在跳舞,踩的音乐是《女人花》。黄发女人也在,穿蓝底紫花的镶边大摆裙,肩上搭桔红色丝巾,挺出了一身的盛世繁华。
河南文学杂志作者文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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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天敏,中国作协会员,河南邓州市作协主席,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结业,邓州市文化馆专业作家,南阳市第三,四届人大代表。著有长篇小说《女人桥》,长篇历史小说《张仲景》,长篇网络小说《情人山庄》,小说集《半醒》。散文集《逝梦的河》《流年》。发表出版作品共计三百多万字。全部作品被中国现代文学馆及各大院校馆藏。其个人资料由中国作协编入百度百科,并录入《中国作家词典》《河南作家词典》《南阳文化丛书》《南阳作家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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