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的地方,我也去过的。

一个人逛博物馆和美术馆,是一件带着几分仪式感的事情。

我知道有些人会西装革履,打扮得光鲜亮丽,化精致的妆容,喷得体适宜的香水,以示对艺术的景仰,那个人不是我。

我看到有些人大声喧哗,穿拖沓而过于家常的衣服,对着文物或者艺术品旁边的友情提醒视若无睹,那个人不是我。

我偶尔在一幅画面前踯躅停留,如果它让我欢喜,我会想象自己潜入了画里,会好奇,创作者是在怎样的天气,怎样的心境的烘托与牵引之下,一笔一划描下了这样动人的诗意。

我偶尔会在一尊残缺的佛像面前,静静地凝视着它的仪容,它微微低首,它的慈眉善目,它境界高远的笑容,还有它细腻款款的手势。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如今我们相对俨然,这之间是数百年的轰轰烈烈,数百年的造化弄人,所以我能够安宁谦卑地欣赏它的残缺。

政治的波澜诡谲,光阴的磨折荡涤,让他们的身毁于一旦,或者残缺不堪,但是他们的神和意不会毁灭,也无法毁灭。

我不是信徒,但在佛像面前,我会情不自禁地收敛与谦逊,感到自己的卑微,因为佛法庄严,那是一座我从未登堂入室但是仅仅一瞥已然知道雕梁画栋的辉煌宫宇。

好好地,看一幅画。

艺术家用自己的细腻柔情,记录下了光影在片刻间的造化神奇,透过一双眼睛,时间与空间凝成的璀璨结晶,忽然有名有姓,至此留不住的光阴,朱颜辞镜花辞树的宿命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打破。

我们看到了一刹那的永恒。

这是一件伟大而庄严的事情。所以艺术具有令人肃然起敬的魅力,它也应该如此。它让人们看到自己的有限,并且渴望得到突破与超越。它也在尽其所能地让这种突破与超越成为可能。

即便蚍蜉撼树,螳臂当车,那也是虽千百人吾往矣的惊天动地。

我不知道那一幅幅画的作者,但我已然在与它们邂逅的时刻于内心搭建了一座座朝拜般的庙宇,且燃起了香火。

好好地,观赏一座青铜器。

岁月赋予了它们以无尽的沧桑质感,让它们寂然无声地挺立在玻璃器皿里,却依然仿佛静静吐露着文明的箴言,让后世的看客,一波又一波地为它们身上所承载的文明的光彩叹为观止。

大学时候上过文字学的课程,对古代一些五花八门,各司其职的酒器水器食器明器有过粗浅的了解,如今在博物馆里见识真面目,感到分外亲切。

繁琐是繁琐,但换个角度想,古人如此巨细无遗地让生活显得眉目清晰,不能越矩,其实是对生活的一种慎重与珍视,当然也有封建时代上流阶级一些自我标榜与证明的因素在。

好好地做一件事情,需要十分的耐心与诚心,需要将心灵的步态适当地慢下来,将心灵的温度适当地控制在一个平和的境界。 

不狂热不执迷,也不淡漠不冷清。

像温温凉凉的一阵风,像朦朦胧胧的一场梦。

风吹过了,梦醒来了,有余味。

不是电光石火轻易便烧光了,不是心如死灰从来不曾升起过。

好好地坐下来吃一顿饭,我切着我的鸡蛋,你嚼着你的面包,看一看窗外的芭蕉和池里烂漫的游鱼,抬起头两道眼神交汇,心平气和地浅浅一笑。

好好地洗一件衣服,从衣领到衣袖,让汗渍无处遁形,然后挂在绳子上晾起来,两个人的衣服挂在一起,像是举案齐眉,天荒地老。

衣服干透了,心里的潮湿也就蒸发了,下班重逢的时候,又可以轻轻交代彼此一天的经过。

可以省略一部分细枝末节,挑那些精彩的,美好的说。

“你去的地方,我也去过的。原来那时候,我们都在同一个地方。” 

心里也不会觉得遗憾。

因为懂得,想要厮守的人,能够在一切的山环水绕处邂逅。

好好地做一件事情,好好地爱一个人。

在此时此刻,没有别的纷扰,只是一心一意地,欣赏那一幅画,观摩那一座青铜器,吃那一顿饭,洗那一双袜子, 凝望那一道眉眼。

天地便稳妥妥地窄了,天地便亮堂堂地宽了。

图片| 江昭和

摄于济南

我知道,你已经听过了,

各式各样的情话。

我没有惊天动地、火树银花的好句子

让你啧啧感叹。

只希望爱你的人,就在你身旁,

两个人静悄悄地,不说话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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