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梦寻】美食
人们从童年出发,总以为未来有更好的东西在等待我们,匆匆度过流年,望尽天涯路,却发现我们在童年已经遇到最美的风景。

家乡隶属淮安,村庄的饮食简单,和淮安闻名的精巧淮扬菜并不是一路的。 但是和淮扬菜一样,注重食材的本味,少用调料,重视刀工,有一些美味值得外乡食客尝尝。
荠菜咸肉饺子
春天麦苗刚过脚踝高的时候,荠菜最嫩,小姑娘们都去挖荠菜,挖满一篮带回家,洗净切碎,自家的腌猪肉剁成末,和成馅,包饺子。荠菜咸肉馅的饺子咸香又清爽,离开家乡后再没有吃过。家乡的饺子个头大,一大碗只能装两三个,大人吃七八个就饱了,我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那样大的饺子。
拌黄瓜
黄瓜是家家都种的,夏天的时候,一架子长长短短的刺黄瓜。傍晚,粥煮好了,就摘两根黄瓜,切成薄片,只加一点盐,拌一拌,把汁水挤掉,新鲜简单,配上熬杂鱼,就着粥,一家人的晚餐就好了。
鱼圆子
家乡河多鱼多,鲫鱼、鲢鱼、鲤鱼、青鱼、黑鱼最常见,小孩子都会钓鱼,随便一条河都能钓到鱼,至不济用一根棍子系上一条线,绑一小块肉,也能吊到小龙虾。新鲜河鱼的家乡做法以红烧为主。但过年的时候,当家妇女们都会去买十来斤重的大青鱼,削下鱼肉,剁碎了做鱼圆子。因为是纯鱼肉,鱼圆又鲜又嫩,做汤最好,点几滴醋,可以喝一大碗。 离开家乡后,吃到的鱼圆 可能是添加了面粉或肉,比较紧实,完全比不上家乡鱼圆的鲜嫩。
削去鱼肉后的鱼骨架还有一层薄薄的鱼肉,骨架红烧特别入味,家乡土话叫做“鱼绕道”。我后来在北美的超市看到有三文鱼的骨架卖,用同样方法烹饪,也很美味。
鸡蛋鲫鱼羹
鸡蛋羹是很容易做的家常菜,家里没什么好菜,要哄小孩子吃饭的时候,主妇们就蒸一碗鸡蛋羹给孩子拌饭吃。 在老家,讲究一点的做法是打一大碗鸡蛋,放入两条小鲫鱼一起蒸,这样的鸡蛋羹把鸡蛋和鱼的鲜味都发了出来,比寻常做法要鲜很多,鱼也尤其的嫩。
炸咸鱼
我上高中的时候,在县城住校,当时学校食堂只有米饭和一道菜,一般是当季最便宜的蔬菜,最常见的是黄芽菜,这道菜要吃到这种蔬菜下季才换。所以周末回家,妈妈总要给我装一盒菜带到学校去,经常是一盒炸咸鱼,因为咸鱼不容易坏,而且味道重,配米饭吃,一盒咸鱼可以吃一星期。
炸咸鱼的做法是将咸鱼切块,蒸熟,然后油炸,炸出来的咸鱼块酥香入口,骨头也很酥。这种炸咸鱼适合用大鱼,不然鱼刺太多,吃起来不爽快。
小龙虾
小时候,小龙虾算不上待客的一道菜,因为小龙虾到处都有。夏天早上或者雨后,在河边蒲草茎上经常趴着小龙虾,伸手就可以捉到。小水沟里也有很多龙虾,在水草里爬来爬去,或者躲在弯曲又长的虾洞里。
小龙虾的做法可以和杂鱼一样,用油翻炒,然后加水和酱醋焖熟。吃的时候有一个小窍门,将虾尾折下,然后把末端四片盖子一样的东西中间一个拽下,就会把虾线拉出来,然后用筷子从底向上一捅,白嫩完整的虾尾肉就出来了,不需要手嘴并用的去啃。
小龙虾最好吃的时候是虾换壳 的时候,新虾壳薄软,虾肉很入味,但是这样奢侈的吃法只有换壳那几天才能吃到,不住在水乡很难有机会吃到。
炒鳝丝
黄鳝,老家的人们多称之为长鱼。黄鳝肉嫩又有营养,算高档菜。 其实黄鳝也并不算特别难得,小时候,人们把竹编的黄鳝“张子”(一种细桶状的工具)前一天晚上放在水田或者沟里,第二天去拿,里面经常就有黄鳝钻进去了。
黄鳝在外地的做法以鳝糊居多,家乡的做法是像肉丝一样搭配蔬菜炒了吃。先把黄鳝用开水烫熟,然后用竹签固定在砧板上,用竹签在鳝身上一划,一条鳝肉就下来了,鳝肉丝可以炒韭菜、蒜叶或者青椒,脆嫩鲜美。
肉陀子
淮扬菜 的一道名菜是狮子头,是用猪肉和荸荠末做的,一般是红烧。 家乡的肉陀子和狮子头有点相似,但是块头扁大,真的是一大坨肉,而且一般只有猪肉,不加荸荠。猪肉要选有肥有廋的,用刀背剁,剁成粗一点的颗粒,如果剁的太细,做出来的肉陀子就会太紧太老。
肉陀子的烹饪一般是先油炸,炸的肉陀子可以在低温下存放很久,要吃的时候,加一点小青菜,很快做成汤,汤白鲜香,也可以放在汤面里,或者红烧。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炸很多肉陀子,一大盆放在碗橱里。正月里经常要招待客人,拿出肉陀子做汤或红烧,以很快做成一道菜。一家主妇如果要烹饪好,先要学会做肉陀子。
井水湃西瓜
西瓜算不上菜,但我很爱吃,就写下来。
冰箱冰西瓜容易太凉,而且不脆,井水冰西瓜正好,又凉又脆,一刀下去,咯嘣一声就开了。
小时候院子里有一口井,井水清澈凉爽,打井水是用长绳缚一只桶下去取水。夏天,天气炎热,知了叫个不停,提早把一只绿皮大西瓜用桶盛了,冰在井里。天黑了,吃完晚饭,搬出竹床在院子里乘凉,再从井里拉出这个西瓜,切成长条片,一家人汁水淋漓的啃,最是消暑。
酱菜
蔬菜易长多产,有一小块菜地,一家人都吃不完,所以村里家家做酱菜。 腌萝卜要先把萝卜切成条,码了盐后,再晒,晒到未完全干的时候,还有萝卜的甜味,是最好吃的。雪里蕻也是这样,在城市里吃到通常是黑黑黄黄的雪里蕻菜干,但是雪里蕻刚腌的时候,还是绿色,又已经晒干了一些汁水,这个时候来炖肉,即有新鲜蔬菜的清,也有干菜的香。
最好吃的酱菜是馒头发霉后发酵和南瓜叶制成的,咸中带甜,风味类似北方的甜面酱,但是味道淡一些,小孩子馋的时候,沾一筷子吃。
凉菜
在老家,一般只有做酒席的时候,才有凉拌的肉菜,自家腌的香肠蒸熟后放冷切薄片,拌上青蒜叶末, 镇上卤菜店也有盐水鹅卖,盐水鹅比起常见的盐水鸭味道淡,也没有鸭子的肥腻。
糯米肠
家乡的香肠很好吃,做法简单,只是肉塞在肠里加盐和糖晒干而已,但比起广式和台式香肠,味道毫不逊色。 我也吃过一些复杂做法制成的香肠,比如把排骨塞在香肠里腌制,但都没有家乡的香肠那种本色的肉香。
但是更好吃的是把糯米灌在大肠里腌晒,不加其他任何食材,吃的时候放一截和米饭同蒸,很香糯。
饭
胡萝卜长到一指长的时候,煮米饭吃,饭色淡黄有清香。
红苋菜配新稻米煮饭,饭粒艳红圆糯。
菜饭锅巴
用大铁锅煮青菜饭,饭盛走,贴着锅剩一圈菜饭锅巴,在一点油里煎一下,香脆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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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家乡的菜做法重在本味,制作不难,胜在食材即摘即用,非常新鲜。住在鸡犬相闻的乡下,从菜园摘一把蔬菜,简单炒炒就是最好的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