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日本兵,端着枪,拉走了十多个年轻妇...

“六个日本兵,端着枪,拉走了十多个年轻妇女,我也是其中之一。当时,我想宁死也不能受辱,决心以死相抗…”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日本侵略军攻占南京,即对南京人民开始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我们是这场浩劫的幸存者或是被害人的亲属,回忆起四十八年前日军灭绝人性的残暴罪行,仍然触目惊心,义愤满腔。

我叫李秀英,回想起当年日军在南京犯下的滔天罪行,在我身上留下的三十七处伤疤即是一个罪证!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初,日军的飞机天天在南京轰炸,房屋倒塌,百姓伤亡,人心惶惶。

十二月十三日上午,日本兵从水西门和中华门攻进城来,一进城,烧房子,抢东西,见人就杀,街上的人几乎都被杀光了。

我的丈夫和弟弟已经逃到江北乡下避难;我因有七个月的身孕,行动不便,就和父亲留在城内未逃走。我们和一些难友躲在五台山一所美国人办的小学校的地下室里。这个地下室又小又潮湿,二十多个人挤在里面,白天不敢探头,不敢出声,真是又闷又急。

十二月十九日,天下着细雨,刮着西北风,我们冷得瑟瑟发抖。上午约九点钟,六个日本兵,端着枪,跑到地下室,拉走了十多个年轻妇女,我也是其中之一。当时我想宁死也不能受辱,决心以死相抗。我一头撞在墙上,撞得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当我醒来时,日本兵已经走了。父亲和难友们把我抬进地下室放在帆布床上。此时,我对敌人异常愤恨,我感到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不值得,因我自幼跟父亲学过一点武术,练过拳脚,应该和他们拼一拼,拼死他一个,我也不算白死。

想到这些,浑身增添了力量。我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父亲,我说:“万一我被鬼子杀了,你告诉我的丈夫和弟弟,我没有受辱,要他们为我报仇!”决心下了,勇气大了,什么也不怕了。就在这天中午十一点钟,又来了三个敌人,他们把男人全部赶出地下室,其中两个把六七个妇女赶到另外两间屋子,准备奸污。

剩下我躺在帆布床上。另一个敌人走过来,一边说“中国姑娘不要怕”,一边来解我的纽扣。那时我穿着旗袍。我看到他腰上挂着一把短刀,这种短刀以前我见叔叔挂过,带有鞘,一般不易拔出。我稍懂得,趁他不备,很快打开锁扣,握住刀柄,从床上一跃而起。这个日本兵见状大惊,拼命用手按住不让我拔刀,同时用力扒我紧握刀柄的手,于是一场殊死搏斗就展开了。

这时,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用脚踢、头撞、牙咬,敌人被咬痛了,哇哇直叫,隔壁屋里两个敌人闻声赶来,被抓去的六七个妇女得以脱逃。我死活紧握刀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和那个敌人推来搡去,在地上滚作一团,拼命搏斗。

其他两个鬼子就用刺刀在我身上乱砍乱刺,我的腿、脸都刺了好多刀,鲜血直流,我也不知道痛,握刀柄的手始终不放松。最后,一个敌人向我肚子猛刺一刀,我肚子向后一缩,眼前一黑,随即昏死过去,以后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

敌人走后,父亲和难友们回来见我已“死”,伤心备至,白天不敢抬出去掩埋,等到傍晚,父亲和难友在五台山旁挖了一个泥坑,准备把我埋葬。他们将我放在门板上抬出,由于门板的晃动和外面冷风的刺激,使我渐渐苏醒过来。父亲听见我微弱的呻吟,连连喊着我的名字,我好像听到亲人的呼唤,微微睁开眼睛,无力地对父亲说:“我没有死,我要活下去!”

父亲设法将我送进鼓楼医院抢救。第二天,我七个月的胎儿终于流产了。我浑身是伤,又肿又痛,满身血迹斑斑,头发根部结成了血饼,医生将我头发剪光,那时脸肿得像个血盆。经医生检查,我身上一共被刺了三十七刀,嘴唇、鼻子、眼皮都被刺破,吃饭从嘴里进去,又从鼻子出来。医生帮我将伤口一处一处地缝合,破皮一块一块地对拢,经过七个月的精心治疗,才使我初步恢复了健康。但日本侵略军残暴地杀害我的罪证,至今还留在我的身上。

———来源:《南京保卫战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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