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那些外国文学名著译本 [续一]
我喜欢的那些外国文学名著译本 [续一]
断肠人在天涯。在读书的个人历史上,当年没有买浙江文艺出版社的《博尔赫斯全集》(王永年、林之木主编,小说一册,诗歌两册,随笔评论两册)令我后来岁月悔青了肠子。可能当时基于价格,也可能因我已经买有上海译文出版社“外国文艺丛书” 中的王央乐译《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暂时对书评随笔没有多大兴趣,对外国诗歌更缺少了解,才产生这次莫大后悔事件。虽然后来补买到一本《博尔赫斯谈艺录》,如今也买到了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新版《博尔赫斯全集》,依然为错身而过多么多年耿耿于怀。
我读到的博尔赫斯小说最惊异的译文,是一篇名字叫《彼埃尔.梅纳尔:<堂吉诃德>的作者》,载于由美国人布莱恩.沃利斯主编,宋晓霞等翻译,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现代主义之后的艺术:对表现的反思》文艺研究论文集中。在对应的上海译文版中,王央乐译为《<吉诃德的作者彼埃尔.梅纳德>》,短句风格,如果没有读到北大版宋译文的长句风格,我们就可能失去了一次用小说来反讽、戏仿评论文体的完美经验。特摘录宋译开头一段,请大家共欣赏:
“彼埃尔.梅纳尔这位小说家留下的可见的作品可以很容易地被简要列举出来。由此之故,亨利.巴歇利埃夫人在一个令人失望的图录中所犯下的增删过错是不可谅解的,居然有某一份日报,其新教倾向并非秘密,会不假思索地将此过错发表出来,增加可怜的读者之痛苦——[省约若干字,难得抄了]可以这么说,我们昨天还在他的纪念碑前,在忧伤的柏树群中集会,而今天错误就已经在试图玷污关于他的记忆......毫无疑问,一个简短的更正是不可避免的。”
我们还可以在《哈扎尔辞典》中再见这种神妙莫测的叙述风格。
读者在书店或其它任何地方,若是遇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版《钟摆下的歌吟:阿克梅派诗选》(杨开显译),和东方出版社版《茨维塔耶娃诗集》(汪剑钊怿)两本诗集,请绕道而行,那简直不是人翻译的,是典型的所谓学术翻译,诗意没有,只剩下一个个晦暗的字句排列,象他们的服务机构一样装大而无趣。如果说真有什么人在阴谋败坏这些伟大诗人的名声,我敢说,这两个译者干得特别漂亮。
谢谢伊沙、老G翻译的诗集《我知道怎样去爱:阿赫玛托娃诗选》,这才是诗人之诗,复活了我对他们的信心。
有时候,译本之间的质量差距仅有那么一点点,马虎下就过了。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经典印象”系列中,王志勇翻译的V.S.奈保尔著名短篇小说集《米格尔街》,就比南海出版公司“新经典文库”系列,张琪翻译的《米格尔街》好了那么一点简练幽默的味道。
雷蒙德.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大陆目前流通的主要有两个版本:新星出版社“午夜文库”的宋碧云译本,以及南海出版社“新经典文库”的卢肖慧译本,后者有村上春树日译本2万字长序译文,精装,整体装帧好于新星版,但我最终还是决定选读新星版,必竟译文更为重要,宋译在注意简练的文风时,更细心地传达了文学语言幽微的妙处。试比较:
卢译“车库侍者已经把车开了出来,手还把着车门,无法关上;因为特里.伦诺克斯的左脚还晃荡在车外,好像他压根儿忘了自己还有一条脚似的。”“肩上的一领蓝貂几乎令劳斯莱斯黯然失色。”
宋译“停车场的服务员把车子开出来,一直扶着敞开的车门等着,因为特里.伦偌克斯左脚悬在车外,仿佛已经忘了有这么一条腿。”“肩上披着一件蓝貂皮,差一点儿让劳斯莱斯黯然失色。”
文学语言很忌讳卢译的被动语态,以及一些完全不必要的虚词,这会造成文本整体气质的软弱,而作为泠硬派叙事,更不可原谅。
有时候,我们的阅读也需要表现出一份忠诚感。米兰.昆德拉的长篇小说代表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首先是由韩少功翻译引进中国大陆的,由作家出版社列入“作家参考丛书”于1987年出版,我最初即是阅读的这个译本,前阵还特意又买了一本新版。我也买过上海译文出版社的许钧翻译《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同样优秀,同样能诱发你我强烈的阅读欲望。因此,当我们面临太多的选择,特别需要一份忠诚的荣誉感,浪费时间不如马上开始享受阅读的快乐。
博尔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