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远 · 溪山无尽

在中国互联网的上古时期,有个天涯社区,是集论坛、博客、微博、空间等于一体的综合社交平台。可能有些朋友还记得或者曾混迹于此,卧虎藏龙大神辈出。天涯论坛上有个名叫蜘蛛的大神,生活阅历与文字功底了得,写得一手好文章。他曾在一短篇中这么说:小姐刮了腋毛,就可以当歌星了。
听着难听,话糙得很,这理却一点不糙。
世纪初确实有一批三四线小歌手夜夜梦想靠炒作出名上一线的,玩法到现在也没变:靠着一个网络事件一夜爆红,在热搜上呆几个小时。做一个寿命短不过蜉蝣的网红。
当歌手可以,私以为唱功是最先的,而不是刮腋毛。要知道以前拿着磁带听歌的时候你们谁的胳膊我也看不到。确实会有一些歌手这么做,但这根本就不是成为歌手的必备条件,再说了刮腋毛属于个人卫生习惯,比如腾格尔,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刮过,但丝毫不影响他歌唱的好。
这种想法不是今人独有,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传统,古时有些画手以为,自己刮了腋毛,就可以冒充马远了。

明人绘 托名马远 溪山无尽图 绢本设色 33.8×469cm 台北故宫藏

宋马远溪山无尽图。南韵斋审定,李氏爱吾庐藏本。光绪癸巳归于迟庵。

要说此画有多差也不至于,三四流好手的水平总是有的。画上仅仅起首的地方,有一株梅树模仿了一下马远的拖枝,这个是仅有马远最独家的符号,但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同类笔法。画中通篇贯用斧劈皴,不是大斧劈,也不是小斧劈,是长长的线状斧劈,明显的唐寅之后流行起来的一种画法。这个倒像是歌手的腋毛。你画或不画,都不影响不是马远的真迹,连传派都不是。

WTF!!!尬不尬!!!

叶肖岩 西湖十景图局部

叶肖岩 西湖十景图局部

马远最精深的所在在布白,在空间,在意境,在冷到骨子里的寒意,而不是一大堆符号的堆砌。观此画,无白可布,无空可透。通篇构图臃肿闷塞,上下起伏若排队插队般,混乱至极。比如长卷构图的巅峰,富春山居图一画可看,山有前后远近,左右疏密,临近层次,上下腾挪,布局密而不乱,疏而不空。此卷构图看一圈下来,只觉得啥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都没,除了杂乱。
这些仅仅是技法布局上的,作者还停留在把画面塞满和刻意习仿古人杂糅一堂之上,根本无意可出。细究笔法瘫软,堆叠,松垮,树法中取夏圭更多而不是马远,且多家杂糅,山头有几处是明显取自叶肖岩的西湖十景图册中的山石。画中并无马远名款,不知后面几个藏家是何据呼天抢地般言之凿凿地定其为马远画作的。

王蒙 具区林屋图局部

此卷定为马钦山真迹。钦山推北宋巨手,自当时已多传摹。况去今六七百年,赝本杂揉,岂易猝断。语云笃近而举远,又云,不知其人视其友。有明距今时代犹近,好手制作流传者多旁证互参凿然可信。若戴静庵、王庭直、李以政、周东村、谢樗仙,莫不尚友乎马。以数家而言,戴为上,王李周谢次之,故孝宗称王谔为今之马远、孙退谷谓文进乃马远、夏圭之流,而画史推为院中第一。诸公正思方驾古人,卓然树立,师乎马而不束缚乎马者也。尝于务闲神定,焚香下帘,错陈对勘,见其使笔一宏肆也,此于宏肆中寓谨敛、敷色一古厚也,此于古厚中寓平淡,布势一奔放也,彼为金则运魔杵,此则菩萨转法轮。文进不逮,王李周谢尤不逮,而其矩度又迥别于夏,然则钦山熟能为哉?绢质多有残阙补笔,曾经南韵斋审定,标题漫灭不可存矣。

道光甲辰六月既望北平李恩庆记。

图中布置景色由冬入春及夏,以至早秋。经历时序而溪山之悠远自见。此古人思致高深处。或是所涉实境,非徒创格也。丁未仲夏望后四日雨霁竹窗下展玩,并于纨扇临一角。再记。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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