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郭兴华作品 | 梦回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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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涣这座千年古城,虽然我现在不在那里居住,也很少回那儿。但是,我在临涣生活过的情景细节,却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常常和她在梦中相会。因为我毕竟和她曾经有过三年的不离不弃。一些事,历历在侧,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些人,仿佛还在身边。
一九五七年,我小学毕业有幸考上了临涣四中。当时全县只有濉溪中学、孙町中学、古饶中学三所完全中学办了高中,而临涣只办了初中,称为临涣四中。我在临涣这座古城的临涣四中睡了三年,学习了三年勤工俭学了三年。我的青春梦想之舟也在这里启航。
临涣四中,位于临涣古城内东部偏北。当时学校有两处院子,其一是文昌宫,这里给学生当宿舍。文昌宫大门朝东,南北共有三进院子,有带走廊的西厢房和南房。我们班的宿舍在最北边带走廊的三间正房里。房前的廊柱下端坐在大理石铣成的青石鼓上。房梁是粗大的重梁,房上檀条是一根根四棱见方的椽子,椽子上是一种片儿较大的一种叫作八砖的替代了芦苇,房顶是用灰色小瓦苫顶。我们睡觉用的是双层木床。上完课我们就来这里睡觉,我睡上铺,每次都爬上爬下,非常麻烦。该上课了有值日老师吹哨子喊我们,在这里我们一直睡了三年。
我们上课的教室是在文昌宫东北角十字路口那边的袁圩子,据说那里原来是一个姓袁的大地主的庄园。听说主人还在清朝当过大官呢。当时简称为临中。学校大门朝西,大门上方是一个弧形的东西,上书:“临涣四中”四个大字。进大门不远,有一个砖砌的圆形的花园,其实里边并没有花,只长了一棵高大的刺槐。
在花园的北边,有一条用炉渣铺成的一条东西走向的路。路北边是学校伙房,伙房北边有一个宽大的筒子屋,是学生吃饭用的饭厅。饭厅西边是学校的茶炉子,专供师生喝水,有一个姓戴的大个子校工专门负责挑水烧水。
刚开始上学时,学生都是从家里带馍带红芋。一人一个馍口袋,装好后放到伙房的笼屉上,工人再放到伙里去蒸馏。到开饭时,学生们各人去找各人的馍口袋。吃完后,重新装上生凉的,再放到笼屉上等下一顿吃。
过了不久,我们的户口都迁到学校,我们再也不用从家里带吃的了,可以吃到国家供给的白面馒头,不过要交伙食费。甲等伙每月要交7块2毛钱,每周可以吃上一次肉。乙等伙交6块4毛钱,每周可以吃上一次丸子,丙等伙每月交5块2毛钱,没肉没丸子,每餐只能喝上白菜咸汤。可是好景不长,这样的伙食只吃了一年,就全部换成了黑窝头,高粱烧的稀饭。每到开饭时,值日同学去伙房领饭,在教室门前等饭的同学就唱起《小二黑结婚》和《红湖水浪打浪》,后来,学校开会不准唱,否则你就是对学校伙食不满。
有一天,学校伙房炸油条吃,每个学生两根。大家都围在饭厅里吃,边吃边喝稀饭。我们班的王存义说:“乖乖,这油条真好吃,我能吃二十根!”劳动班委陈立平立马说:“看你能的,你要能吃下二十根,我们都数给你吃,你如果吃不下,要赔我们每人两块钱!”陈立平这么一说,呼啦一下,过来一圈同学,围着王存义,把油条摆了一堆在他面前。王存义也不含糊,挽起袖子开吃。正吃着,学校带历史课的张主任从这里走过,一看:“你怎么有这么多油条?”陈立平说:“他吹牛,说他能吃下二十根,我们打赌,他要是吃不下,要赔我们每人两块钱!”张主任一脸严肃:“胡闹!撑死了怎么办?都拿回去!”王存义白白吃了几根油条。
我们的校长太有本事了。在那吃黑窝头的日子,他竟然能弄来白面,给我们初三毕业班的学生吃白面馒头。我们初三的学生,下课时间都要比初一初二晚上一点。没想到初二班的学生竟把初三班的馒头抬回班里吃了,我们也只好吃他们的“小二黑”了。以后每次下课,我们班的值日同学便飞快的跑去伙房抬馍笆斗。
现在,时光虽然飘过半个多世纪,可是我们在初三时过中秋节的情景,还记忆清晰。中秋节那天,学校通知各班,今天 不上晚自习,每四个人一个月饼,晚上自由赏月。晚饭后,我和同班的吴旭光、马飞飞、祁克凤四个人从总务处领了月饼便直奔学校东边的土城墙,找了一片平坦的地方,把月饼放一摞书上。当时,一轮圆月挂在中天,光华如水,洒向人间。周围树影摇曵,微风吹来,树叶沙沙细语。当时的我们,虽算不上知识分子,却也有几句文化。对着清风明月,竟也诗兴大发,诵起古人的诗句来,你一句,我一句,吴旭光说:“海上升明光,天涯若比邻。”马飞飞说:“今夜好月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祁克风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临到我了,我说:“咱也别光背古诗了,还是谈谈各人的梦想吧。”吴旭光说:“我想当个科学家,把咱落后的中国搞上去。”马飞飞说:“我想当个老师,教更多的学生成才。”祁克凤说:“我将来想当个工程师。”我说:“我想当个作家,写出像《林海雪原》《苦菜花》那样好的小说。
在临涣四中上学的日子里,我们常常参加学校组织的支农活动,到周边的生产队去帮助午收,到刘少奇视察过的卧龙湖去抗旱。跟学校的物理老师学炼焦,跟化学老师学做肥皂和雪花膏,学校请人来学校教我们编蒲扇。各个班都有菜地,学校还开了大菜园,我们都在那里显过身手。
临涣古城求学三年,那情那景,至今仍然宛如在昨。
当时的临涣四中,初一只招四个班,每班分别为甲、乙、丙、丁,每班四十个人。我们的语文也不叫语文,分别叫文学和汉语,由两个老师讲课,文学课学习文学作品,汉语课学习语法知识,教汉语的老师姓杨,戴副眼镜,时刻面带微笑,从未训斥过我们。每次上课的第一句话都是:“上一点钟我们讲的是……”这么一句。我们的文学课曾换过几位老师,只有马老师带我们文学课时间最长。有一次班上出墙报,他在墙报上写了什么《西江月》《临江仙》,我们也看不懂,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词牌名。马老师后来当了文化局长,直到退休。初三时,我们的语文课是一位姓王的老师,后来他当了师范学校的校长。那时候我最喜欢的课是语文课,我的作文常常被老师拿来读给同学们听,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了。
我们的代数老师姓李,个子不怎么高,据说他曾参与过临涣四中的创办工作。他讲课语速不快,没有语病,语言干净。音乐老师姓陈,会拉手风琴和小提琴。当时他在学校组织一个乐器队,我也参加 了学二胡。乐器队每天可以不上早操而去练乐器,下乡劳动时也可以不干活,我拉二胡就是那时学的,物理老师姓张是女的,讲课语言不流利,我们最头疼的是有关浮力那一章和左右手定则那部分。化学是侯校长教的,同学感到难度最大的是化学方程式的配平和复分解反应。历史课是那位制止王存义吃油条的那位张主任教的,留在我们脑子里印象最深的是他在历史课上写在黑板上的几句歌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兮,失我胭脂山,使我嫁妇无颜色。”我们最佩服的是我们的政治老师,姓袁,是副校长,我们考高中时,政治试题几乎全被他猜中的。初中毕业前夕,有一天晚上,我们都睡下了,忽然响起了集合铃,全校师生立马到操场集合。操场上点着汽油灯。侯校长开始讲话:“今天我到县里开会,在会上我表了态,今年的中考我们临涣四中一定要拿全县第一,现在我已经把第一名的红旗扛回来了,如果我们不能拿第一的话,我们全校师生要敲锣打鼓给拿了第一名的学校送去,同学们有没有信心拿第一?”同学们一齐高吼:“有!”侯校长是位精神饱满不知疲倦的人。那一年,国务院召开群英大会,临涣四中被邀在册,可是侯校长为了初三学生中考,本人没去参加,只派了一名教师代表临涣四中去参加 。
那一年中考,临涣四中拿没拿第一我们不知道,只知道那一年我校光考入濉溪高中就有六十多人,孙町中学古饶中学我们不知道。反正我们没敲锣打鼓给人家送红旗。
在星期六,星期天那些不上课的日子里,我和同学们三五成群把临涣古城逛了个遍。古老的土城墙上,一次次留下了我们年轻的足迹。在那儿,我们书生意气,高谈阔论我们的青春梦想,人生的抱负;古城内西南角的牛马市场,我们看过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的狡黠神情;古城中心的戏园子,我们曾挤破头地去听拉魂腔《拾棉花》;古城南边的南阁下边,我们曾坐在石条上神侃,刘邦、项羽、朱元璋、秦观、巴金、少剑波……,在东街上,我们吃过马蹄烧饼、胡辣汤……
俱往矣!
古人常说,光阳似箭,日月如梭,此话果真一点不假。一晃,半个多世纪就过去了。即便如此,古城上学的那段生活情景,常常在我梦中浮现,时刻不忘。
作者简介:郭兴华,男,1942年6月出生,濉溪县人,淮北市作协会员,中学高级教师,喜爱文学,曾在《淮北教育》《中学生学习报》《安徽老年报》《北方周末》《淮北晨刊》发表论文、散文、诗歌多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