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赋

余居巫山久矣，知其底蕴之存厚，每歌每咏，感触甚深，然不恐余才之不厚，惟恐此景之不可得，遂歌以赋之，曰云雨赋。
　　
　　夫高唐故地，神女遗踪；阳台废址，云雨旧梦。江之东流荆楚，西承巴蜀；山兮北望秦陇，南亘苗湘。忆昔屈子徒慕山鬼，非惟宋玉神往高丘。载千年之风韵轶事，揽万古兮山水存留。
　　噫吁戏，古时吴蜀争锋地，连营兵帐七百里。白帝魂消悲鸣远，武侯瘁尽泪流长。先秦以降，名播甚远。迁客骚人，往来不绝。君不见，太白轻舟东归去，两岸猿声尽哀戚；君不见，少陵潦倒登高处，一锁夔门愁三春。东坡放舟下江陵，少年意气发汴京。放翁两载夔州事，壮志梦牵中原行。最是唐宦花丛里，为谁歌兮巫山云？时无尽，花无期，来无踪，去无影，恰似巫山一段云。
　　然则古今往事，渔樵笑谈；山水胜景，妇孺共知。滴翠幽涧，挽舟筏于叠嶂；巴雾迷踪，低渔唱之潆洄。龙门峭峻，扼兮泰昌；岩棺高显，望乎南陵。壮哉盛哉，名曰三台；美矣秀矣，时称八景。宁河晚渡垂溪钓，阳台暮雨伴春晓，秀峰禅刹女观石，澄潭秋月夕霞照。更兼秀峰十二，分列南北；随处红叶万千，迎送东西。惟净坛隐遁，念修心之法；算望霞殷勤，袭云雨之装。古有歌曰：“曾步净坛访集仙，朝云深处起云连。上升峰顶望霞远，月照松峦聚鹤还。才睹登龙腾汉宇，遥望飞凤弄晴川。两岸不住翠屏啸，料是呼朋饮圣泉。”
　　国之昌盛，归乎于民；山之隽秀，魂兮在云。时缱绻抱危崖之石，或缥缈生蓬莱之境，若清溪之潺湲，若松涛之波澜，若鸿翼之轻盈，若飞瀑之奔涌。巫山高兮不极，云海深兮难测。一江迷雾割昏晓，两处水岸不同天。云深阡陌踏行处，草斜石低花作田。一年四季，一山四景。春兮林风阵阵，鸟跃云端；夏兮斑影点点，蝉嘶露底；秋兮诗意浓浓，红倾满江；冬兮渔火寥寥，月落松石。晨霭近峦，依稀长风猿啸；暮岚叠翠，隐约青瓦人家。世间纷扰殊难断，山中寂落无尽期。
　　而今阴阳更迭，千禧已至；几多荣枯轮替，百业俱兴。古有五丁开剑阁，今作巨手筑三峡。神女无恙，望眼群山迤逦；平湖映月，来往灯火如梭。一弯朱虹通天堑，满城艳影倾碧流。惟是纤夫勒痕石，尽沉江底无人知。
　　人之百年，转瞬而逝；史之万古，风流犹存。仕途熙攘，岂能尽皆将相？且莫蹉跎，弗如肆意山水。呜呼，生当尽欢死尽情，不负流年不负天。
　　
　　
　　注释：高唐：宋玉著《高唐赋》《神女赋》，即今巫山；“江之东流荆楚，西承巴蜀；山兮北望秦陇，南亘苗湘。”：巫山有长江贯穿东西，亦有巫山山脉横跨南北，故云；山鬼：屈原《九歌》之一名《山鬼》，山鬼即指巫山神女；太白轻舟：李白诗《早发白帝城》有云；少陵登高：杜甫出草堂后曾在夔门居三年，《登高》即是作于其时；东坡：苏轼曾游历三峡，年少得志；放翁：陆游曾入蜀为仕，任夔州通判两年；唐宦：指元稹，其有诗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滴翠：滴翠峡，与巴雾峡、龙门峡合称大宁河小三峡；泰昌：古泰昌城，今大昌古镇，在大宁河上游；岩棺：小三峡峭壁之上有栈道悬棺，疑是古人葬俗；南陵：长江南岸，与县城相对，林繁叶茂，景色宜人；三台：楚阳台，城北高邱山上，授书台，城东神女峰下，斩龙台，城西错开峡里；八景：宁河晚渡，清溪垂钓，阳台暮雨，南陵春晓，秀峰禅刹，女观贞石，澄潭秋月，夕霞晚照；秀峰十二：即巫山十二峰，根据后文古诗一次为净坛峰、集仙峰、朝云峰、起云峰、上升峰、望霞峰，松峦峰、聚鹤峰、登龙峰，飞凤峰、翠屏峰、圣泉峰；千禧：基督教语，意为新千年；平湖：毛泽东诗云高峡出平湖，此处指旧城淹没形成的大宁湖；朱虹：巫山长江大桥，状似彩虹，桥身朱红；“满城艳影倾碧流”：巫山新城亦山城，从大桥望去，似满城夜景滑落江中一样；勒痕石：早年川江艰险，需纤夫拖船而行，岸边许多河石有船绳勒过得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