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一轮清月|张涛
起风了。
暮秋拉起最后的掩帘,翻阅记忆,小时候这个时节已褪去了薄棉袄,新种的麦苗已有粉笔高。
跟九月十三古会的人们回来了。
徒步行者手插衣兜,骑电动车者嘴里“丝喽丝喽”不停,抱二孩者被大孩抛弃在后,他并不知道前面的孩子快速地进入电梯后,按完自己的楼层号独自上去了,直至走到电梯口,——但他发现的,并不是大孩的独自上去,而是大孩与他们“捉迷藏”。
他们神色匆匆,脚步亦匆匆,鬼影般被钢筋水泥支撑的四方楼吞噬;就连电动车也不放过,在大楼的肚囊里要么懒洋洋地横七竖八状,要么家犬看门般一副忠诚样。
大概类似如我故城般的渭北小县城都是如此罢。
回想起有人告诉我——“楼里有人买回了百合花骨朵,这几日竟然开了,芳香盈室”——的消息,我心里为此庆幸,庆幸这楼里还有让花生存的土壤,其香足足让我忘掉故乡曾经的和眼前的苍凉。
我承认,近些年我回故乡的次数渐渐少了。但每每回去,我必提前兴奋失眠,也必回老家转转,——尽管亲人们的照片一个个被生了锈的锁锁在门里,尽管遇不上几位乡邻,他们纷纷被城里的大楼吞了去,——仅仅这些,也足以让我在巴掌大的村子里驻足很久,很久。
离开时,我常常发问自己:回去究竟是看什么呢?每次发问,都换来次次发笑,以至于笑不出来……
想了半日旧事,竟忘掉了起风了的小寒,忘掉了头顶清月撒下的辉光。顿悟止念,这才安然地欣赏起故城的清月来。
它已从叶片不多的树叉间,拥挤的大楼间,自然地升到浩空,为故城裹上一层稀有的清晖,然后让人间阑珊的灯火羞涩,自卑,我轻轻沉叹:噢,这清月!这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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