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吴国全||乡情(散文)

乡情
作者:吴国全
    主编:非   
关注农村、农业、农民,为他们呐喊!——题记
有位作家曾这样描写七八十年代中国情景:如今找热闹的地方容易 ,找清静的地方难 ;找繁华的地方容易,找拙朴的地方难 。我想这位作家要是今天到农村去看看,就不会这样写了,至少看了我的家乡后就不会这样写了 。以前也没有这种感觉,每年春节回到乡下小住几天 ,感觉还是很不错的。这几年来,新农村建设搞得也还是挺好的 ,家乡这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确实也起了点变化 ,过年还能搞点文艺节目,也还很热闹呢 。感觉乡村跟城里一样 ,有了点发展变化 。
去年因老母病重,11月份我回了趟家,在家长住了一段时间,有20来天吧 。这才让我感受到农村的寂寞, 寂寞得让我窒息恐怖 。感受到的另一面 ,却让我心里冰凉冰凉的 。
我素来有早起的习惯 。在家乡也是早晨起来,村前村后走走看看,到田间地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 对于农村的寂寞 ,我还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这20来天的常驻感受,还是让我十分的惊讶和难受 。她的确也超出了我的想象 。早晨在村子里散步 ,难得见到一个人 ,只有树叶飘落地面的声音 ,和远处的鸟叫声 。天天一个多小时的满村来回走,只有极少几天里 ,天气好时才碰到个把老人拄着拐杖到塘边来 ,透透新鲜空气 ,看看塘边的风景 (水塘是村里最中心最开阔的地方 ,村人习惯聚集在这聊天凑热闹 )。他们孤独地来 ,站在这儿孤零零地看景 ,看累了 又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 。四周静静的只有老人的拐杖求赞戳地的嗒嗒声 。
乡村的静是有些让人害怕的 ,到了晚上,村子里更是一片寂静。村里的小街小巷只有路灯在亮着 ,从6点30分到10点30分的四个小时里 ,在村子里散步,始终看不到一个人影 ,只有蚊子的嗡嗡声,和偶尔蝙蝠飞过的声音 。我这个喜欢清静的人 ,也被这憋得无法忍受 。每晚都散不了几下步, 就又回家陪老人聊聊天、谈谈地去了 。但每次谈到这些,老人也总是叹气摇头 ,我又得要叉开这些话题聊点他开心的事 ,但聊着聊着又总会绕到这些事情上来 。嗨 ,农村人谈农村事,总也绕不开这些的 。
我本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 ,只是这两年来随着年龄变大 ,人也变得怕孤独寂寞,也开始喜欢与人交际聊天啦,也总想在村子里碰到个清闲的人 ,特别是童年的玩伴发小 ,聊聊天叙叙旧 。但我这个人又没有到别人家串门的习惯, 再加上村人们的门,也是四时紧闭。父母又身体不好需要陪伴 。其实,也只有偶尔空闲的时间,出来走走、看看 ,但确也常常因憋不住了而走出村到田野、茶园地头,走走看看。哎呀,那个静呀!让你憋得难受 。别说和外面的世界比,就是和村里比 ,也让我心慌 ,村子里干干净净,也有几栋新房子,有点新农村的样子 。而走出了村 ,走到田间地头,举目一望,只有村口附近极少数的一点点田地好像有人种过 ,但种田的人也是种中间的一点点田心了 。到处的田坝及田间小道,已是荒得人们都难以通过了。到处都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 。儿时看到的那一片片良田、良地,也不知去了何方了 ,全是一片荒草 。那记忆里的、修剪得平平整整绿油油的茶叶 ,也被杂草荒木所吞没 。四周看不到一个做农活的人影。有时我也不禁问自己 :那群不知疲倦日夜劳作的人群,去哪了 ?每天都这样憋闷地在村里村外来回踱步, 有时候就想:农村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啊哈 ,我这不是思考什么大事 ,我是闷得难受,憋得心慌 ;思考大事,轮不到我这样的小人物 ,我只是希望老祖宗留给我们的那片良田良地,别荒废了 !!希望我们的子孙能有口饭吃吃。
写到家乡的寂寞, 其实这只是轻描淡写 。写深一点,是农村的孤独,农民的悲哀 。每天带着这种心情,在村里散步,我的心里也总是沉沉的, 每天都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希望能碰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希望能有个发泄的地方。 一天,我好容易走到一片菜地, 发现远处有个人在浇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喜。我就有点兴奋地走了 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是堂叔。 我主动和他打招呼 :
“叔叔在浇水了?”
“哦,是国全来家了。”堂叔一边忙着手里的活, 一边和我答腔道 。
“叔叔,你歇会抽根烟吧 。”我一边递烟一边掏出打火机。堂叔也一边接过烟 ,叼在嘴上, 前倾着身子伸过头来 ,等我手里的打火机的火 。我点着烟问道 ,“叔叔都七八十的人了,挑这么一大担水,挑得起吗 ?”只见他深吸了口烟 ,又缓缓地吐出,就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的 。“挑不起呢, 一次只挑半担,多跑几次就是了 。”还没等我张口接话,老人就像打开了话闸似的 ,“你大弟二弟都到外面打工去了, 你大弟媳到济南带孙子去了。”我赶忙抢过话闸答道 :“那好哇, 我大侄子到济南工作了?” 叔叔又像和我争话说似的, 没等我落话音就接话道,“是啊 ,一个在济南做事 ,一个在县中读书 。你弟媳在济南带人,你婶婶这么大年纪了, 还去县陪读去了。你二弟的两个儿子,都在经公桥读书 ,你小弟媳也到经公桥陪读去了。 家里就剩下我一个老人了。”
老叔叔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要不做连饭都没得吃呀 ,行吗?”我赶紧接过话茬:“他们多少要管你一点吧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搞点钱还不够小的读书呢。” “听说政府给我们农民也弄了社保,你也有点吧?”我问。老人又是长长的叹气:“50元一月能做什么用呢?喝水也不够呀。”我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着眼前这一片荒芜的田野,再看看年岁本不是很大却衰老得和年龄有些不大相称的老叔,我沉默了良久良久。 “叔叔啊,可怜了你我这辈人呀,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辛苦 。”“可不是吗 ,年轻时拼着命种田 ,除了国家的集体的 ,剩下来的让你连饭都吃不饱 。老天作孽呀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恨恨地把一勺水泼上老远。接着又挖一勺水,狠狠泼上远处,才放下,将勺子撑在地上 ,气喘吁吁地说:“现在谁还在家种田,种出来的谷子连成本都不够, 你还想指望他过日子?几十户人家一百六七十号人, 在家的不到三四十个人 ,读书出去工作的不用说 ,就连几户在家种田的,也在县城买了房子,在那打份工 ,说是可以有份养老保险,老了有碗饭吃吃 。村里除了有残疾最可怜的两户,子女全都在外面啦。”看着越说越激动的老人,我只有默默听着,不忍心打断他的话语 。见他已不再激动 ,而是生气的样子,我也不知是安慰还是劝导,突然又像是随口说出了一句话:“ 都出去了, 这是好事呀。”老人像是被激怒了似的, 狠狠地甩出一句话 :“看以后吃什么?钱再多饭总要吃吧!”接着又狠狠地将一勺水泼向远处 。
离开堂叔 ,走在曾经生机勃勃激情四射的沃土上,漫步于童年的梦幻中 。可我眼前的田野,却是灌木杂草丛生、沟渠难辨一片荒凉 。阵阵微风拂过我的脸颊 ,也摇曳着这片没边没际的荒漠杂草 。几只不知名的小鸟 ,像是哀呜似的从我头顶掠过 ,飞向远处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那句“钱再多饭总还要吃吧”总在我耳边缭绕。
看着前面一片冷寂的村子 ,回头看到还在劳作的堂叔,和远处躺在山坡上守望着这片荒凉土地的故人 ,我又想起了一生劳作却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的 养父。
父亲年轻时是生产队栽禾班班长 ,年年带队栽禾班。年轻人带了一场又一场 ,可他一直在带队。每年早稻、中稻、晚稻要栽好几个月 ,是农业里面最累的活 ,可他栽了一辈子。到60岁时,因腰肌劳损,就弓腰驼背 ,无法伸直了。才70出头就辞世了。去的那天弥留之际 ,老人不停地指了指床头边的一衣箱子,好像在示意我什么。我打开箱子翻到衣服下面的一个小铁盒子,拉了出来问道是这个吗?他微微点了点头。我打开铁盒子,里面有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包裹着的布和纸,里面是一小沓钱  。有100元 ,有十元的 ,有一元的两元的 ,集叠得整整齐齐 。我数了一下有1850元整。 我问他:“ 你是要这些吗 ?”此刻他已什么也不能回答了。我知道这是我平常给他的一点零花钱,和卖菜卖扫把积攒起来的钱 。这也是他一生的积蓄。手捧着这布包,泪水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他走时正是我两个女儿读大学时和我两次做手术的最艰难时期 。每次给他的也只有十元五元的,他竟一分也没有舍得花,全积攒在这里。每当我想起这些事,想起我这可怜的养父 ,想起这一辈人的艰辛 ,我就泪如泉涌 。但我又无可奈何, 农民这社会最底层的群体,很累很累地不幸活在这个地方这个时代,没有人愿意去善待他们 。
冬去春又来, 但愿大地鲜花盛开硕果累累 ,但愿田野五谷丰登 ,人民丰衣足食 。但愿这群可怜的人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盼老天有眼 ,善待他们 。
昨晚我做了个梦, 梦见一个满头白发 、步履蹒跚的我,回到了那魂牵梦绕的小村子 。站在曾经的小村口,望着眼前残破不堪一片废墟、空无一人的小村子,老泪纵横、失声痛哭 。只有阵阵微风刮起尘土,落叶在漫天乱飞 ,只有天空飞鸟的哀鸣声。无人理会我这老汉的嚎啕大哭声,四周永远永远那么的寂静 。
题外话——
我曾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段话 :
农民是这一社会最底层的群体。有人对他深表同情 ,有人对他幸灾乐祸不屑一顾 。每一个群体都在踩着这个群体往上爬 。我敬告那些幸灾乐祸的没有良心的人 ,如果你们把他们逼得全都离开了故土,去背井离乡, 那你们自己终将有日要自食恶果。农业是一个民族生存的根基 。皮之不在,毛之焉附 ?
          2019年3月写于南昌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吴国全,笔名:吴语,南昌人,工程技师,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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