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明｜书法家被谁养？

书法家被谁养？

文｜薛元明    牛墨王说书原创首发

在脑海中形成这个标题之时，起初连自己也觉得纳闷。想必会有同道认为我是故作高言、口无遮拦，把书法家当成什么人了？况且自己好歹也算圈中人。其实看官不必上火，待我细细道来。

钞票好东西   王福庵刻

我之所言有两层意思。书法家是一个统称，从古至今，上迄李斯、王羲之，下至如今的普通爱好者，水平参差不齐，皆称书家。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黎民百姓，都要吃饭，这是个大问题。虽然都是书法家，但各有各的活法，而且滋味大不一样，差异可以说是天上人间。有的小车洋房，有的山珍海味，有的食不果腹，苦了一辈子，始终挣扎而没有出头之日，自然牢骚满腹。从中可以看出人间万象、世态人情，一样的大米饭养不一样的人。再来看收藏，不同的人有不同胃口，有的人身无分文，酷爱字画，倾家荡产，也要收入箧中，引以为豪，否则不快，寝食难安。有的富甲一方，出手阔绰，但对字画没有丝毫兴趣，视同废纸，名家珍品亦如草芥，痛心谴责、怨声载道，也没有办法，硬是一毛不拔。

近些年收藏热火爆，很多人热书画，但真正懂行的有多少，大师有多少？不得而知。这边是收藏热，那边是“废纸论”，岂不自相矛盾？收藏字画不就等于“破烂王”？啰啰嗦嗦说一大通，主要是将各个层次不同的书家和藏家状态稍一勾勒，各有生存之道，都说字画不好卖，但日子过的还都不错，靠什么养自己？

郑板桥润格启事

第一层：官养

处于这一层的书家不说最为风光惬意，但一定最为稳妥，不会因为生计而发愁，如文联、书协、画院等，既有固定工资，还不时有笔会跑场子挣外快。这些书家身份特殊，特别是一些官员，因为市场化的特殊关系，将资源转化为资本。如果专门从事创作、协调和研究，也无可非议，但创作不像创作，研究不像研究，就会招惹争议，为人所诟病，并且很容易出现学术行政化的矛盾，吴冠中老先生指责为“一群不下蛋的鸡”，话语偏激不假，但有一定的道理。

吴冠中书法作品

第二层：民养

这一层书家纯粹以民间结社方式活动，常有“ÍÍ书社”或“××艺社”等。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歌星表演，有时单打独斗，不如并肩作战。书人组成一个“书法团”更容易展示和表现，一个人的风格总是有限的，很多人在一起可取长补短，吸引众人目光。一个写几十件作品总有功力不济之时，几个人组合出击，各有各的强项，也各有各的朋友圈子，力量会大增。民间形式更侧重个人性情发挥，但能维持长久的不多，很多名存实亡。如果牌子创出来，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1931年徐悲鸿书白蕉自订润例

第三层：特养

所谓“特”有两层含义，一是特别、特权之意，身处特殊部门或特殊行业，这样的人容易“出头”，但若无真才实学，也容易挨骂；二是特殊情况，任何领域内都会有，有些人书画虽没有什么名气，水平尚可，因为特殊机缘成为“暴发户”。运气好也是没有办法眼红的事，大多一夜成名后也迅速销声匿迹。笔者就曾经见过一位一直到八十岁未曾销售作品的书家，几天赚了近百万，此后回到原点。这种类型的书家很少，只有极少数幸运者。

1913年吴昌硕订《缶庐润目》

第四层：商养

这一层主要是指带有商业经营性质，如出版社、学会之类背景的书家，与第一层属行政部门的书家存在类似处。有了商业经营性质的实体，利用职务之利，在生计方面就有便捷之处，这正应了那句古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末技游食之民  黄士陵 刻

第五层：自养

自养的意思就是自力更生，靠勤劳的双手创造财富。现代社会分工，书画家印人职业化，但何其艰辛！完全做一个职业书家，靠薄技混饭吃，非常艰难。与晚清、民国那些书家没法比，因为影响力不一样。吴昌硕和康有为等遗老书家，功成名就，到海上鬻艺，自然门庭若市。单纯的一个书印人，进入市场非常难。令人可喜的是，现在书画家润格渐为世人接受认可，成为习惯。所以有一部分人走向成功，写字刻印，买房买车，安居乐业。

齐白石启事

第六层：愚养

在现实书坛中，周瑜多而曹操少，很多人怀着嫉妒心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比如对某个市场走俏的书画家常愤愤不平，小则不以为然，加以讥讽，重则怒火中烧，欲除之后快。凭什么就他市场好？其实不必动怒。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多元的，未必按照既定、单一的“游戏规则”。如今的艺术市场并不规范，说句不客气的话，艺术是靠不懂艺术的人在支撑着，所以弄得整个书画市场混乱不堪。混江湖的，比那些恪守市场原则的书家，赚德盆满钵盈。

陆俨少启事

书家是矛盾的，艺术市场也是矛盾的。一方面要在精神方面要超脱，另一方面，物质匮乏总是让人苦苦挣扎。如何协调这一对矛盾？既维护对艺术的真诚，又要解决现实问题。为了金钱而舍弃艺术或为了艺术而放弃一切，需要每个人权衡，一只裤管只能放一条腿。如果有奶便是娘，清高的贵族心态没有了，艺术品格就会降低，即使暴富，亦是可悲。有时为了谋生，放弃艺术，虽然遗憾，但可以理解。

不贪少虑知足多闲  黄士陵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