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诗歌(三)
浅谈诗歌(三)
文/杨金堂
意境,也称境界,是写诗人营造出来的一种情景交融、空灵融彻的诗意空间。意境与意象这是两个关系密切而且容易混淆的范畴。区别在于:意象是以象寓意的艺术形象,意境是由意象发生出来的艺术氛围。如果意象是花朵,意境就是春天;如果意象是美人,意境就是良宵;如果意象是狼狗、警棍、坦克和铁丝网,那意境就是白色恐怖。
虚实相生的意境和意象,究竟谁是主谁是从?从意象的立场来看,意境是附属于意象的,只是由意象衍生出来的一种氛围,只是意象的一种属性。但是,如果以意境为最终目的时,意象只是营造意境的一种手段和材料。
这些话乍看起来高深莫测,其实摆脱了文字本身去理解,并非很神秘。就比如我们今天要写松树,这就是意象。至于能把这棵松树写成啥样,这就需要意境来衬托。荒坡上也有松树,稀稀拉拉,大山高处的松树则茂密旺盛,怎样写是根据“境”为根本的。我们常常写到“松涛”,如果荒坡上就那么几棵小松树,尽管一样坚强、旺盛,就算再大的风也不可能有那种“涛声”的,这是以象去寻境。另一种写法则是先有境而生象。远的不要说,如果你去了“大东沟”“二茄兰”的山上,那种境足以让你生出无限感怀,也就是说:置身于那种环境里,不由得心里生出一种冲动来——“我要写”,至于写什么,其实山水花草什么都可以写。
对于象与境,究竟应该哪个在前哪个在后,谁为主谁为辅,本无定论。再比方你今天准备要写佛(这是象),那你一定要去寺庙去体验、去收集素材(这是境),这是以象为主,境作辅助。可当我们看到那高山、流水、小桥、人家时(境),那么美的环境,撩拨着我们的心“要写”,写山、写水、写景,这又是以境为主,以象为辅。总之,还是那句话,意象与意境是相互关联的,不会独立成章。至于主与次,还是前面说到的:一切都不要形成桎梏,限制了我们的思维和语言。总结一句话就是:以意取胜者,其意浓境淡,以境取胜者,其境显意隐。
比如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便是以境为主,登上楼以后看到的景色、现象(象)。叶佳修的《外婆的澎湖湾》也是由境及象,首先写了白浪、沙滩、椰林、斜阳、矮墙、大海、黄昏,继而才写外婆柱着杖挽着我的手,在沙滩上漫步留下脚印。这些都是先境后象的例子。
关于意象和意境,我觉得前者是很容易找到的。因为既然要写,难道还不知道要写什么吗?写什么不是问题,而如何写,怎样写好这才是一首诗的关键。比如我们看到一朵花开了,想去写(这是意象),可怎样能把因这朵花开了后牵动着人的情感去喜爱、去欣赏,则需要一些手段,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修辞”。总不能平铺直叙地说:花开了,我好喜欢。所谓意境,并不一定非要等我们登上鹳雀楼后才能写“白日依山尽”。意境可以去感悟,可以去营造。想要把诗写出意境来,“我们”(作者)首先要有灵性,有胸怀,有超凡脱俗的气质和精神追求。诗的艺术境界毕竟缘自人的精神境界,想要营造萧索衰败的气息,就要去勾勒枯藤、老树、昏鸦的物象;想要营造恬静闲适的情致,就要去摹写小桥、流水、人家的情景;想要营造穷途、潦倒的况味,就要去描绘古道、西风、瘦马的图画;想要营造凄凉没落的氛围,就要去染夕阳西下的景色;想要营造孤苦无助的境界,就要构筑断肠人在天涯的画面。
留白,首先得先有墨,墨中留白,而不是一片空白。空灵是一种意境美学的范畴,是在我们欣赏之余所留下的至美的感觉,而不是既无象又无境的泛泛之空。我记得在“中国好声音”里有一个孩子唱了一首歌哄动了全场。这种空灵是歌唱者美的声音,特别清纯的声音把人带到了如仙般的境里去拓展无限美的感想,或者说是感觉、感怀。但这首先是我们听到了美的声音后才生出的感觉,否则哪里来的空灵?写诗也一样,说出了事情的原由但却又没说透,任读者拓展无限的想象,去寻找圆满,这是留白。如果你写了一首诗,人们看了都不知道你是在写啥,那便不叫留白,而是纯粹一片空白。如何去把握,则全凭作者自己去正确的、广泛的运用笔法,把一首诗打造成一块巨大的“磁铁”,只要你过来看,便再不让你轻易离开,让你看完后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正确把握意境的实写与虚境,真正做到:万物皆备于我,万物皆为我所调度,其境可能奇幻瑰丽。
意境的营造,是一切的意境都在诗人的脑子里,而不是在眼睛里。比方说:我们没去过江南,难道就不能写小桥、流水、油纸伞了吗?没去过大漠,就不能写戈壁、红柳、雪莲花了吗?没谈过恋爱就不能写爱情的甜蜜?没被情人甩过就不能写情殇了吗?说白了:我们虽然没生活在战争年代,但一样要写反映战火纷飞那个年代的诗。我们没去过武汉,一样可以讴歌白衣天使疫情中逆行。这是通过学习、看新闻、听人说后的积累,而不是凭空想象的胡说八道。
宋朝辛弃疾的《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 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词真美,尤其后面几句,许多人都会记得并时常引用。这种景是实景,因为每年过正月十五的时候就那么热闹,但也可以说是虚景,是诗人营造出来的景。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或许在元宵节夜里不少男女青年在谈情说爱,就算是有,也不一定就是辛弃疾亲眼看到的。不一定正好他就看见:她寻他或是他寻她,一回首,“哦,原来在灯火阑珊处”。这就是营造出来的景,但却营造的好,让人读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享受的感觉”。
其实,生活中由作者营造意境的诗很多,下面例举几首请大家赏析:张二才《十赋鹧鸪天》,“晚菊娇羞绽笑颜\为君又赋鹧鸪天\园中彩蝶双双舞\桥下鸳鸯对对欢\情切切 意绵绵\更深入梦忆从前\奈何桥上留诗句\今世来生把手牵……\雨过天晴柳似烟\为君五赋鹧鸪天\举杯未饮人先醉\落笔难成心早寒\吹短笛 赏清泉\漏更声声孤枕眠”。
《为君弹响断弦琴》:“曲弹第四声\月明星稀夜已深\梦中难寻旧时情\伤心文字 伤心词句\字字血凝成\曲弹第五声\丝丝白发鬓边生\低头回顾梦难成\利碌功名 得失浮沉\一切皆是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