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人和俗物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中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读了张岱的《湖心亭看雪》,我不得不同意俞平伯所言“古人的生活奢侈浪漫”。换成爱默生的说法,即是,能够享受到生存的豪华感和舒坦感。这种豪华和舒坦,当然不是指物质上的挥霍,而是心境的开阔和超功利。能够如此“奢侈浪漫”的人,即是妙人。

元朝末年有位文人,名叫顾阿瑛,也是个妙人。

他仗义疏财,天天在家摆流水席,招待天南地北的落魄文人(在元朝,几乎所有的文人都落魄,不像现在还有余秋雨大师)。虽然彼此并不相识,但“来的都是客”,顾阿瑛为大家提供最好的招待,美酒、美食、美女、美景,应有尽有。

每次席间,顾阿瑛都要发表一通演讲,说的无非是,人生无常,好景难再,去年来的那个朋友今年不知为何还没来,不知有何变故,等等。随着社会形势的一天天恶化,顾阿瑛的演讲也越来越感伤,越来越悲凉。

其实,顾阿瑛不忍心只做一个妙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当时的知识分子几乎看不到任何前途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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