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峰著名民间艺人筱金枝的爱情故事

赤峰著名民间艺人筱金枝的爱情故事

          羁文

李忠这辈子算是给一个女人给毁了。但他无怨无悔，他觉得能与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在一起，自己不枉今生今世。桑榆晚景，每当他在闲暇之际沉思瞑想，那过往的旧事就一幕幕地浮现于脑海。

李忠初次和小金枝（筱金枝）相识，那是在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的秋季。这一年李忠年纪刚满十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身为本乡(初头朗)人张哈拉子开的一家小影班文生的李忠，在前往大庙镇演出的途中，和班主小金枝的落子(二人转)班偶遇。在小金枝的极力倡议下，两个势单力薄的戏班暂且合二为一，为赤峰县西部四区的广大观众献上了众多精彩纷呈的节目。这个临时凑拢的班子，白天唱二人转，晚上唱皮影(落子皮影两下锅)，一气连演了四个月时间，直至天气转冷才曲终人散。其间，李忠和小金枝连袂出演了《王宝钏》、《西厢记》、《寡妇哭坟》等三十多出剧目，他俩一个扮演生角，一个担任旦角，配合的丝丝入扣，天衣无缝，赢得了无数的叫好声，被人称为“金童玉女”。

小金枝原名叫胡振英，因丈夫姓王，名选，兼之在娘家排行老二(上有大姐)，故此被人称为王二嫂。不过李忠有时戏称她为“王二姐”，并哼上几句《王二姐思夫》里的唱词来打趣她，结果往往招致小金枝一顿假意嗔怒的乱拳。李忠和小金枝搭挡合演节目，需要两个人事先切磋、交流唱腔，可是他俩每回排演，都引发小金枝的丈夫王选(大她十一岁)醋意大发，他经常假装不经意地闹入两个人练戏的地点，或躲在远处盯梢。场景有点象后来的小品《演员的烦恼》的味道。

李忠出生于梨园世家，父亲是哈达街(赤峰)有名的琴师，母亲是个演技平平的须生。在李忠三岁那年，不甘寂寞的母亲和一个北平来的扮演小旦的京剧名角私奔，他的父亲一气之下急瞎了双眼。在城里无法生存，只好背着他回到乡下。李忠稍大一点，父亲便将他送到过去是自己的徒弟，当下自组影班的张哈拉子手下学戏。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过几年，李忠就成了张家班的顶梁柱，而且能拿戏份养活父亲。

初冬时节，小金枝领着自己的班社返回了赤峰县城。临近分手之际，小金枝答应出高价聘请李忠跟她去城里演出，但是李忠舍不得孤苦无依的父亲，仍旧留在乡下。

李忠再一次遇到小金枝，已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一九四二年)。这时候李忠已变成灶王爷绑在腿肚子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三年前他的父亲醉酒后不慎掉到井里身亡。这些年受瞎眼父亲的拖累，李忠始终没有考虑个人问题，还是光杆子一人；不过眼下小金枝可又换了一任丈夫，她先前的丈夫王选已于几年前染病去世。

李忠这回和小金枝相遇，是在赤峰北部的乌丹一带。此时小金枝已是名满锡伯、阴河两川，乃至整个热北地区的头牌落子演员。这次机会，小金枝再也没有错过，她给了李忠的师傅张哈拉子一笔数额不菲的银钱，把李忠永远地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李忠和小金枝再度合作没超过一年光景，小金枝的第二任丈夫高志远就痛风症复发，瘫痪在床。为了照顾小金枝的残疾丈夫，三个人来到哈达街落户，并且在二西街租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居住。小院座北朝南的正房三间(还有二间西厢房)，小金枝丈夫住东间，李忠住西间，中间是厨房。白天李忠和小金枝去街上演出，晚上回到家中歇脚。他们晚间的作息规律一般是三个人先在东屋的炕桌上共同进餐，然后李忠和小金枝去西屋练戏，最后小金枝再回到东屋和高志远就寝。李忠每月把自己挣的钱全部如数交给小金枝掌管，除了给高志远买点零食外，几乎一文不留。李忠管小金枝叫二姐，小金枝对外宣称李忠为自己的两姨弟。

一天黄昏，三个人刚吃完晚饭，高志远就开了腔。大意是说，他感谢这几年来李忠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照，他决定和小金枝离婚，让她名正言顺地嫁给李忠，自己搬到西厢房去住，把正屋让给李忠和小金枝。小金枝听完这番话后缄默不语，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李忠则悄无声息地回了西头卧室。

次日，小金枝坐驮轿去了一趟赤峰西面的香山寺，三天后才返回赤峰。当天傍晚，小金枝当着桌前的两个男人的面说，自己去香山寺找清风法师算了一卦，卦象显示自己1902年生人，属虎的，又是下山虎(后半夜出生)，所以命硬克夫，自己已克死一个，又克残一个，不想再害李忠兄弟了。小金枝说完这话后，丈夫高志远就再也没提离婚、招夫养夫之事。其实，小金枝所说这些话全都是谎话，几十年后，李忠才得知小金枝根本不是1902年生人，属虎的，而是1905年生人，属蛇的。

解放后，李忠和小金枝已届不惑之年。小金枝多次口头答应给李忠娶一房清白人家的黄花闺女当媳妇，但她每每失言，从未付诸行动。有好心人牵线搭桥替李忠物色的几个女人，结果都被小金枝假借各种理由辞恳。还有李忠的一个女粉丝(李忠扮相文气俊秀)，是个颜值甚佳的大学生，对他表明心迹后，小金枝不时地故意通着她的面，做出与李忠过份亲昵的举动，于是一桩好姻缘又被无情地搅散。至此，李忠和小金枝这对苦命鸳鸯，谁也离不开谁了。

五十年代，李忠和小金枝起初是在赤峰街曲艺馆演出。尔后，赤峰县把流散的一些民间艺人组织起来，成立了“昭苏落子班”，两个人又成为该班的当红演员和台柱子。这时期，他俩合作演唱的《李逵夺鱼》，在热河省举行的全省文艺汇演上，荣获一等奖。五十年代末期，又在“昭苏班”的基础上，组建了具有合作社性质的“百花剧团”。此家剧团后来以演唱平剧为主，从此，李忠和小金枝这对黄金组合又改演平剧。

李忠和小金枝加入百花剧团后，单位里面开始风言风语，议论他和小金枝夫妇的三角关系，“拉帮套”的字眼也时常挂在人们的嘴边上。为此，剧团领导还专门找两个人谈了话，在这种情形下，李忠无奈只好搬离小金枝和高志远的居所，另找地方安身。六十年代后，李忠和小金枝两人的关系，被组织定性为有作风问题，成为批评教育及斗争的对象。此时，虽说小金枝的丈夫高志远已经去世，可是两个人再也没有结合的机会了。

文革以后的一九六八年，百花剧团被解散，李忠和小金枝因有历史遗留问题，国家没给安置工作，而被遣送回原籍。这样，李忠返回乡下(初头朗)务农；小金枝则前往老家(喀喇沁旗牛家营子镇)的敬老院了却残生。此后，两个人天各一方，再也无缘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