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漠：学爬的人

┃学爬的人┃

文/晨漠

夜晚，难得的安静，几簇篝火，明明灭灭。洞里的猿猴已经进入梦乡

“我要打折这条腿”！阿立摸起一块石头，拼命的朝自己的腿砸下去。一下，两下，每砸一下，撕心裂肺地疼痛就袭击自己的身体。他终于扔掉石块，颓然地倒在草丛里。

他感到一行液体缓缓流出来。像小溪一样，弄湿了腿上的毛发，又逐渐凝固，干涩。他摸了一把，又放在鼻旁嗅了嗅。他见过野兽的血，一样的粘稠，一样的温度，带着腥咸的味道。区别在哪儿？

他抬头望着无边的暗夜，望着风中起伏的茅草。他需要一束光，冲破黑暗。

阿立是第一只会直立行走的猴子，万能的月亮神赐予了他特殊的能力。不是吗？阿立看着自己的手掌，它是多么有力，轻松的打磨匕首，采集果实。他捡拾美丽的贝壳，用充满韧性的藤蔓穿成手链，送给心仪的姑娘。那温柔的星光是她的眼睛吗？可是，她在哪，今夜她为什么没有来？

不！我不能伤害我的腿，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多少次我依靠着腿的支撑，挺起脊梁，穿过茅草的遮挡，识破了野兽的伪装，救万猿于危难之中。

他抓起一把名为“血干愁”的野草，放在石头上。用石头慢慢地敲打着，直道它流出淡绿色的汁液，又把汁液按压在伤口上。感受着温凉的气息在周边游走。

他喘了一口气，前边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在小声低语。是伙伴吧？他们是来监视自己的吗？

就在昨天，他们像仇人一样围住自己，叫嚣着要把'怪物’烧死。狰狞的火把映在脸上，他的恐惧，挣扎被淹没在咒骂里；他一次次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 不！不！

他们是自己的手足，玩伴，是自己的影子。曾经一起围剿猎物，在火堆旁分享食物。

他选择了妥协，承诺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练习爬行。他忘记了具体的细节：汗水，泪水怎样淌满脸庞；他抹布一样的身体怎样被丢弃在逼仄的世界里；那一刻，冰冷的绝望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曾几何时，他好不容易练成了飞毛腿，在莽莽荒上立起了高大挺拔的身姿。他第一次觉得世界是如此辽阔，他不仅要站起来，还要飞起来！像鸟，像一只美丽的鸟，轻盈灵透。

其实很久以前，他是会爬的。只不过是在偶然的情况下，他发现，直立行走更接近天空，更接近太阳，能更近的迎接那一束来自远方的光。

他必须要爬了，明天他还要向猴族们展示，自己的练习成果。这没有什么，不就是爬吗？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准备爬了，他觉得应该有一点仪式感。他扯开嗓子对着长夜发出一声绵长凄厉地叫声。裂帛般的怒吼撕破夜幕，像一阵风一样吹低草木，树林，吹过云头，他听见鸟仓皇出逃的震翅声。

他俯下身子，两只左腿向前迈了一步，两只右腿又向前迈了一步。接着再一步，再一步。这几秒的过程，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夜晚。

他越来越快的爬行着，各种各样的野草划过他的身体。他的眼睛散发着仇恨的光。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学好爬行。他要得到部落人的认可。他要彻底地忘记关于直立行走的记忆。跟这些猴子们一起用千篇一律的方式吃喝拉撒睡。今日之后，自己的手只用来跟地面亲密接触。今日之后他将越来越安全。越来越像一只猴子。

他的身体飞快地掠过一片又一片草地森林，四周仍是黑暗，他的眼睛是暗夜里唯一的光。他知道他的身体里藏着一粒火种。

火，神奇的东西，温暖又明亮，一经接触，便永生难忘。但是他不得不小心的把它藏在心里，暂时的埋藏了，他感谢月亮神的赐予。余生有这微弱的光线就够了。

他忽然停下来，他听见草受到摩擦发出的嗦嗦的声响。他侧侧耳朵，他仿佛听见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这暗夜里会不会有像自己一样学爬的人呢？

谁，你是谁？

远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传来：谁，你是谁？

作者简介：晨漠，用文字温暖生活，用平常心度过每一个日子，把每一个日子过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