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幻,邂逅中国画里的宏村
我初识宏村,源于一幅甚是喜欢的水墨画,画中那白墙黑瓦,黑白线条,清晰地勾勒出烟雨迷蒙,疏离散淡,俨然一派“杏花、春雨、江南”的神韵。下了黄山,走近宏村,眼前恍如时光倒流,古朴的韵味浓重地迎面扑来,触摸得到,呼吸得到。恍若间思绪飞越那千古的梦回,穿越到了明清时代。
宏村始建于南宋绍熙年间,原名弘村,取弘广发达之意,清乾隆年间改名为宏村。来到村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泓被称为“南湖”的碧水。在水的环绕下,宏村显得宁静、端庄、秀气,犹如一幅用水墨丹青描绘出来的山水画卷。
生活在江南的我,对江南水乡总有种莫名的情愫,是种梦境,是种朦胧美。如同黑瓦白墙掩映下的小桥流水,如同长柳晚荷陪衬下的青石拱桥,如同曲折幽深小巷的安逸意境。走进宏村,无声无息中,邂逅了内心深处柔软的思念,不管走在哪里,都像游弋在淡淡的水墨画中。
宏村美,美在水中。水的氤氲,水的温柔,水的轻盈,给宏村带来了安宁、祥和,带来了灵气、灵性。南湖犹如一道护城河,环绕着宁静的山村,一条石堤横亘在开阔的水中,堤中的小桥,仿佛是水中的一道彩虹,一弯明月。湖畔浓荫覆盖,湖中荷叶田田;近观岸处,倒影如画;四顾诸峰,水天一色。
宏村美,美在建筑。从南湖的一面望去,房屋倒映水中,水中便有了蓝天,有了白云,有了粉墙黛瓦,波光潋滟,疏影横斜。那山,那水,那墙,那瓦,那桥,那倒影,像一副剪影,又像一副水墨画,置身其中,婉约,典雅,宁静,让人心醉神迷。
水边有很多女孩在作画,她们三三两两,在柳树下,架起画板,细细勾勒,画远处的山,画近处的水,更画水边的房子。我从她们身边经过,她们全神贯注,旁若无人,画板上水彩洇出的笔墨已勾勒出房子的轮廓,水的清幽,山的寂寥,云的悠闲,一种田园诗的气息呼之欲出。
一泓湖水,白墙青瓦,单是那互影的空洞疏影,便是剪了西湖的景色。远山蒸腾着馥郁酒香,白云练袖若江南佳人。竹直樟虬,枫杨垂穗;翠莽芥青,菡萏凝露,即是诗词长短句。倘若撷取意境之美,我真不知可否用树下落棋,花间醉酒,庭内品茗,卷中释然来描写了。
青藤盘绕的参天古树,那探入水面的欲望,流露出错落凌乱的意趣;枝叶婀娜的垂柳,如临镜梳妆的少女,把秀发洒向水中。画桥、远峰、近宅随意跌落水中,明丽的南湖显得幽深静雅。忽然,我想起古诗“无边细雨湿春泥,隔雾时闻小鸟啼;杨柳含颦桃带笑,一边吟过画桥西”。
宏村处处是景,步步入画,犹如人在画中行,画在山水间。坐落在湖畔的南湖书院,是寄托着人们入仕耕读理想的书院,也是水边颇为壮观的建筑,一湖碧水迎门,连栋楼舍接福,黛瓦粉墙,金额生辉。
进村的路有两条,穿过水中的小桥直达彼岸,可以来到水边的书院、祠堂和庭院。这里的每一处院落均是高墙深宅,门楼处,厅堂里,砖雕石雕木雕精巧美妙,尽显徽派建筑之美。村中鳞次栉比的古民居,除了黑与白,没有多余的色彩,犹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另一条是沿水边的甬道徐徐而行,走到尽头便是宏村的正门。进了门是一块几亩见方的空地,两株古树犹如尽职的哨兵,静静的在此守卫了五百多年。左边的银杏树干挺拔笔直,右边的红杨树冠则像一把巨伞,开枝散叶,形成一片浓荫,庇护着村口这块风水宝地。
沿着村中幽深的小巷,向村庄的中心走去。小巷青石板铺就,两边是翘角飞檐,高低错落的马头墙,粉白的墙面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斑斓,靠近地面的地方长满了青苔,雕刻出岁月的痕迹。墙内是重重的院落,斗拱飞檐,阗寂无声,透着几分神秘。
稀里糊涂地不知拐过多少弯,经过多少相似的房屋,更不知跨过多少见证岁月沧桑的青石条,来到了一湾水平如镜,无波无痕的半月状的“月沼”旁。月沼周围是错落有致的徽式建筑,高高低低,倒影其中,朦胧轻柔,似梦如幻。
宏村人以汪姓为主,传说当年汪氏家族住在别的地方总是失火,于是请风水先生相得此地,举全族而迁至此。古宏村人为灌溉、防火、饮用,独运匠心地开“仿生学”之先河,造建了堪称“中华一绝”的奇特的牛型水系古村落。
所谓的牛型水系就是:村庄西头的雷岗山为“牛头”,村口两棵百年沧桑的银杏、红杨为“牛角”,前后四座横跨吉阳水的桥梁为“牛脚”,村中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民居古宅为“牛身”,遍布全村流经民居的水圳为“牛肠”,村中心这口半月型的月沼为“牛胃”,村外的南湖便是“牛肚”。
月沼不大,但水质清澈。据说,水岸边有暗道与山上的溪水相连,溪水流入月沼,经月沼过滤后,再曲曲折折流入村中的每家每户。每到闲暇时,村民会聚在池边谈天说地,妇女们浣纱洗衣,孩子们则在池边嬉戏打闹,那种场景,安详和谐,其乐融融,令人神往。
月沼是人工挖掘的池塘,至于为何挖成半月形,还有一个传说。宏村古时属于徽州,徽商在中国历史上与晋商齐名,村中许多男人常年在外经商,与妻子几年难得一回见。为寄托对亲人的相思,在挖掘这方池塘时,取花半开、月半圆之意将池塘挖成半月形。
月沼北面正中位置是村中的祠堂,因为宏村是汪氏先民的后代,祠堂便称作“汪氏宗祠”,也称作“乐叙堂”。祠堂的正门像一座石牌坊,门上面三层飞檐,檐角处有鳌鱼,龙头鱼尾,下方明间字板上书有“世德发祥”四个隶体大字。
遍布全村的“牛肠”水圳是宏村最早的“自来水”,数百年来村民都已约定俗成:早上八点之前,“牛肠”之水只供饮用,之后方可用于洗衣洗菜等其他生活用途。一个古村落中的排水系统设计得这么精巧、这么协调,几百年后仍在使用,足见宏村人的聪明与智慧,创造出世界文化遗产的一大奇迹。
九曲十弯的水圳,曲折幽深的小巷,像精巧的蛛网把村落串连成整体。汩汩清泉从门前潺潺流过,滋润得满村清凉,使静谧的山村有了份动感。一路只听见流水低吟,却看不见流水源头,仿佛迷失在弯转九曲中。村民告诉我,不会迷路的,只要跟着圳中流水就可以走出宏村。
漫步宏村,不经意间,就会走入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门面并不张扬,但走进去,却别有洞天。正堂两边有环廊,穿过环廊,是一重重的院落,从空中看,檐牙高啄,勾心斗角,令人不自觉想到“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的诗句。
据说,宏村保存完好的古民居有140余幢,这些古色古香的建筑均建于明清年代,是徽派建筑的典型代表。精美的雕花门,楼空雕刻的铜钱图案,雕刻精致的窗棂和栏杆,每一个细节都展现着花样繁多、寓意深刻的雕刻技术,都在诉说一个悠久的历史故事。
这些古民居布局紧凑,建筑精美,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的木刻、砖雕,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据说,许多在外做生意的徽商回乡后,便是在家乡大兴土木,修建豪宅。许多官员告老还乡后,也会在家乡修建一隐身之所,琴棋书画,安度晚年。久而久之,宏村就成为了士绅阶层、知识分子精神上的后花园。
典雅的徽派建筑,脱俗的青瓦白墙,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马头墙,在光阴荏苒中青春难在,露出斑驳的痕迹,似乎在诉说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故事。旧时光的影子,光影古舍,大红的灯笼,高挂的火腿,写满了人间的烟火。
小巷里的人家有的大门紧闭,有的门前濯洗,有的就在自家门前摆起了买卖。火腿、茶叶、小吃、各类工艺品,应有尽有,享受着足不出户就有贴补家用的大把收入的快意生活。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随意的走走停停看看,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消磨殆尽。终究要在鹅卵石铺就的归程路上踟蹰前行,走过南湖上的小桥,回望宏村,俨然一副水墨画,安静地挂在青山绿水间。
此时,满心的依恋和不舍,因为这一汪碧水里有我曾经的倒影,有我心灵真切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