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首伤感的词,却因一句“不如怜取眼前人”,成了世人的解药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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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来源 | 晏殊
图片来源 | 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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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读晏殊,越觉得这人了不起,以前觉得他就会写点小清新的玩意儿,读起来很美,但是总不能和苏轼、辛弃疾等豪放派的词相比,但是读多了晏殊的词之后,才发现,这些婉约词派的大家,在委婉柔和的语言下面,那一份关于人生的思索,是非常深沉的。

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真是一首非常具有晏殊特色的词,晏殊的特色是俊美,他的词读来总有蛋蛋的忧伤,但他从不会沉迷于这种悲伤,他在忧伤中会有自己的思考。

看这首词,“一向年光有限身”,这里“向”通“晌”,“一晌”这个词就很奇妙,在不同的地方,所表达的意思截然相反:比如冯延巳《踏鹊枝》说:“一晌凭栏人不见”,在这首词中,作者从昨夜到今晨、从酒醒到黄昏,“一晌”就是时间很长久的意思;李后主《浪淘沙令》:“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昨夜一个短暂的梦里,我回到故国,享受了短暂的欢乐,这里“一晌”就只能是短暂,想长久都不行。

你看,“一晌”这个词,可以表示长久、也可以表示短暂,晏殊这句“一向年光有限身”是啥意思呢,年光就是一年的韶光,根据后文理解成春光更准确,春光当然是短暂的,人生也是有限而且短暂的,“一向年光有限身”真是对人生无常的感慨。

晏殊真是一个特别喜欢感慨人生无常的人。

更要命的是,人生已经很短暂了,我们还要“等闲离别易消魂”,要轻易地经历许许多多生离死别,一个不经意之间,生离死别就来到眼前了,正合了那句话,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这是人生的哀伤痛苦。

但是咱们前面说了,晏殊这个人,感慨归感慨、哀伤归哀伤,但他不会陷进去无法自拔,毕竟他一个太平宰相,每天晚上喝杯小酒,矫情一下就完了,明儿天一亮,又是皇帝老爷子身边的大红人,哪有那么多伤感。

你要换做李后主,那就完蛋了,“林花谢了春红”,不光春花谢了,而且还是“太匆匆”,说谢就谢,一点余地也没有,美好的时光说没就没了,而且是怎么没的?“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从早到晚都接受寒风暴雨的摧残。最后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后主一旦陷进去,就出不来了。他一个亡国之君,一个阶下囚,被关起来就关起来了,明天狂风暴雨还是艳阳天,跟他没有关系的。

所以晏殊就和李后主不一样。

晏殊感慨了人生无常,看尽了生离死别,他要从中走出来,他说“酒筵歌席莫辞频”,找个KTV唱歌喝酒去了,MD都给老子喝,今晚谁不喝酒谁是狗,都不准推辞,为什么呢?因为人生是短暂的,离别是哀伤的,那你在还能欢聚的时候,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要推辞?难道要离别后,再借酒浇愁吗?

在“酒筵歌席”中离别了,他开始怀念远方的人,“满目山河空念远”,你站得再高,肯定是不可能望见远方的人的,对不对?你可以“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但是你望不到远行之人,对不对?

所以你望到了“满目山河”,却都只是“空念远”,本来“满目山河”多有仪式感,“念远”又是多么深厚的感情,可他偏偏夹个“空”字在中间,这些所谓的仪式感、这所有的思念,都是落空的,没用的。

这个“空”,是一种反省。

反省“落花风雨更伤春”,伤春是一种传统,哀悼落花,就是哀叹春光短暂,所以前面我说“年光”理解成“一年的春光”更符合这首词的意思。

可是你就觉得很奇怪,前面4句明明都在写人生,一会儿无常一会儿离别的,怎么突然就伤春起来了?嗐,一方面,传统的伤春悲秋,绝不是单纯的对环境季节的哀悼,一定是包含着对人生的感慨,另一方面,人生已经很短暂了,离别已经很悲哀了,这些不幸已经让人亚历山大了,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落花风雨”,岂不是雪上加霜,伤上加伤吗!

上句一个“空”字,你念远,远方的人就会回来吗?不会的。

这句一个“更”字,你更伤春,春花就不会凋落吗?不可能。

这也是晏殊的反省。

最后,晏殊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来了,我们很多人,光会反省,认错比谁都快,但就是改不了,不是不愿意改,而是找不到改正的方法。

你再看晏殊,他说人总是在怀念过去,总是在伤春悲秋,可是有什么用吗?并没有什么卵用。你真正能做的,不是去怀念过去,不是去伤春悲秋,而是珍惜当下,“不如怜取眼前人”。

唐传奇小说《莺莺传》里面,崔莺莺写给张生的诗中说“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晏殊化用了这一句,却在句前加上了“不如”二字,看似是一种无奈、一种妥协,不得不放弃远方人,怜取眼前人。

其实,“不如”才是人生,你总要经历了许多,沉沦了许多,挣扎了许多之后,才会找到命运的支点,而这个“不如”就是支撑着你站起来的力量,它不是妥协,而是智慧,是振奋,是你勇敢地放下了过去,才能继续向前。

白白的哀悼过去,感动的只是自己,你失恋了,天天跟朋友圈哀悼逝去的青春,哀悼一年又一年,你就从少年成了青年成了中年,你哀悼的那个人,早TM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了,你感动了自己10年,却没有任何卵用。

而你为了那颗注定不属于你的大树,忽略了大片的森林,那现在晏殊就告诉你,人生是有限的,“一向年光有限身”,所以你不要去白白地努力,“满目山河空念远”,更不要去自我感动“落花风雨更伤春”,你要把所有的努力,放在最恰当的地方,要珍惜当下,珍重现在,“不如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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