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的风景(十二):“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早就断绝来往了”
——我的信札收藏之袁静 |
作者:牟旭兵 提交日期:2014-02-03 21:08:03 |
(一) 少时,读现代作家的笔名故事,看到30年代向往革命的两位文学青年,将“小小红军”四字拆开,分别取名为萧红和萧军,不觉神旺,觉得这实在是天底下最浪漫的事。 后来才知道,这浪漫后头的现实,远比你所能想到的冷,且残酷。 (二) 袁静和孔厥的名字也是联在一起的——现代文学史上的名作《新儿女英雄传》就是他俩合写的;袁静后来成了孔厥的妻。 1948年,袁静和孔厥一起来到白洋淀。“这时,我偶然和我的好友——妇联主任马淑芳同志聊起她参加革命的经过。马淑芳同志的不幸遭遇和曲折的奋斗经历,引起我极大的同情和兴趣,使我有了要想塑造这样一种妇女典型的强烈愿望。我好像发现了新的矿藏,说服了我的合作者。”(袁静《关于<新儿女英雄传﹥的创作》)在以后的日子里,袁静与孔厥列出详细的写作提纲,由袁静拟初稿,孔厥加工修改,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便写出了一部反映白洋淀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坚持抗日斗争的长篇小说《新儿女英雄传》。 作品出版当年,郭沫若和谢觉哉为之作序,给予高度评价;即使历经65年岁月的磨洗,在今天看来,《新儿女英雄传》娴熟的叙述技巧依然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袁静与孔厥因《新儿女英雄传》而结合。 他们的结合,再一次验证了浪漫的开头,却并不一定以喜剧的形式收场。 (三) 1964年10月7日,一封信自天津寄出,两天后抵达合肥。收信的韩飞玉时在安徽合肥省水电厅干训班,这寄信的便是袁静。信文全录如下: 韩飞玉同志: 来函敬悉。知道您写了长篇著作很是高兴!您来信的时候,我们这里正在开会,整风,每天都复(?)很紧张。现在会议已经结束,我们又要下乡搞社会主义教育,最少半年之后才能回来,看起来已经无法帮你看看稿子,提提意见了。很抱歉,请您多多原谅! 我与孔早在七、八年前就离婚了,这个人腐化堕落,道德败坏,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早就断绝来往了。附告。 您现在病已经痊愈了吧?稿子已经完成了吧? 祝您 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袁静10.5 “这个人腐化堕落,道德败坏,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早就断绝来往了。”现在我们在读这一封信时,还能想象袁静当初咬牙切齿的决绝;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十多年前,袁静还是和“这个人”,携手写出了歌剧《兰花花》 ,写出了中篇小说《血尸案》和《生死缘》,当然,还有长篇小说《新儿女英雄传》。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所能查到的资料皆语焉不详。只能大略知道,孔厥1951年赴朝鲜,1952年因生活问题犯错误被开除党籍,并服刑数年。从1955年5月25日文联和作协主席团的扩大会议上周扬的讲话可见,错误性质是异常严重的。据杜高在和李辉《关于<杜高档案>的问答》回忆,周扬讲话给他印象最深的有这样一些话:不久前苏联作家协会开除了两个作家的会籍,一个是苏尔洛夫,还有一个是酗酒成性,道德败坏的诗人维尔塔,现在我们也开除了两个作家的会籍,一个是胡风,一个是道德败坏的孔厥。” 1957年孔厥被打成右派,与袁静离婚,时距袁静写这封信“七、八年”。 (四) “开会”,“整风”,“下乡搞社会主义教育”,袁静1964年10月的这封信,已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1966年5月,文革全面爆发,袁静搁笔,而1955年就被周扬批为“道德败坏”的孔厥更是在劫难逃——这位解放初有名的文学才子,在文革初期即受严重的身心迫害,用赴水陶然亭湖的方式结束了一生,时年50。 (五) 近日看萧军《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该书收录萧红致萧军的43封信,每一封都溢满深深的爱慕和思恋,读来如初恋时的情书般让人动容。 虽然萧红后来又经历了端木蕻良和骆宾基的两段情感,凄凉地死在了香港。但他们当初将“小小红军”四字拆开,写下“萧红”和“萧军”的那一刻,定然无比真诚。 直到现在,我们不是都还熟悉萧红和萧军这两个笔名,却大多忘却了他们的原名吗? 而“早就”和孔厥“断绝来往”的袁静的名字,依然和孔厥的名字一道,屹立在书架上,成为剪不断理还乱的风景。 ——2014年2月3日,正月初四 |
作者:牟旭兵 提交日期:2014-02-03 21:17:17 |
袁静信札。 |
作者:牟旭兵 提交日期:2014-02-03 21:18:20 |
信札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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