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熟
七分熟
在繁华闹市中一处僻静的西餐厅吃过大餐之后,突然脑子里就翻涌出了潘敦。
他是留过洋的人之中,写海派的高手,笔会中但凡是潘敦,读后一概剪贴入册。这回就在脑海里翻找,哪一篇写过西餐,说过牛排七分熟。想来想去,都觉得,篇名就是《七分熟》。顺着这个思路找下去,却也寻出了那篇两年前的旧文,可它在我眼前分明就是新的了,文章名为《生,与熟》。通篇读下来,就不见一个“七分熟”。
可能,因为我们要求厨师把牛排煎成七分熟吧;而这七分熟,真的又是熟得恰到好处——太嫩则生,太熟便老。半熟不生,口感最好。
也只有吃过地道的西餐,才能看懂潘敦笔下对西餐的讲究:对于西餐来说,一块不考虑生熟程度的牛排完全可以是一场灾难。在生与熟之间的分寸也不绝对,不同产地不同部位不同肥瘦,这些都是需要考虑在内。
那天晚上,我们点的是安格斯带骨肋眼牛排。
看看潘敦怎么说:里脊和牛腹最好是三分,肉眼可以要五分,带骨的战斧牛排烤到五分后切下肉块,留着骨边的筋肉烤到八分才有嚼劲,油脂丰富的牛肉可以烤得比五分更熟一点,品质越好越不怕肉质变老。
潘敦没说过“七分熟”,只有“更熟一点”的话。
我们的烤牛排等待时间最久。端上来的时候,倒着实让我一惊:这样大分量的牛排价钱肯定不低,其次则是那把透着寒光的战斧。
其实,等到牛排上桌,我早已吃得心满意足了。而且,牛排烤好了,亲戚夫妻两人有事先走了,留下我,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一起享用这样一份说是精致却也有点野蛮的肴馔。即便是七分熟的牛排,用战斧砍下去,分明还有汁血,该如何往嘴里送?如果是我,肯定要将它文火煮上三小时,肉酥骨烂才肯罢休!
这家From Farm to Table的西餐厅的确让我感受到了食材的新鲜,舌尖一面被惊艳一面被抚慰。一份焦糖布丁和果酱燕麦的自制酸奶就让我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了。
凤梨三文鱼炒饭,墨西哥牛油果塔可色拉,三文鱼松露滑蛋,意式乡村豆蔬汤,飞鱼籽海鲜意面。如今再看这些菜名,在我眼前都变作分行排列的文字,从中感受到的是一种杂糅了海派的域外风情。
我又找到了潘敦笔下的另一篇西餐文章:《从前的滋味,也只有在从前才是最好的——上海西餐二三事》。
“菜单精致,酒窖丰足,繁华所在,最是销金”。这一行字比七分熟的牛排更有嚼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