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校长对个火

和校长对个火
  张新明
从我上小学起,我实实在在挨过一次老师的打。但打我的不是班主任老师,也不是其他任课老师,而是挨了一次待遇比较高的打,我被学校校长狠狠地踢了一脚。
那是在应县一中上学的时候,有一位校长叫曹武诚。起初我只是听说过大校长姓曹,但不认识。
当时,我的烟瘾已经很大,每天下课前就做好了赶快跑出教室的准备,目的是趁课间十分钟的有限时间抽根烟解解烟瘾。
有一天上午下了第三节课,我像往常一样飞也似地跑出教室,急忙掏出烟准备抽。可巧那天风大,火柴盒里仅剩的两根火柴没有点着。于是,走到教室后面的拐角处等待一个抽烟的人,准备对个火。不一会儿,从西面过来一个抽烟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头上戴着一顶植绒帽子,身上穿着一套老棉衣棉裤,棉衣外套着一身灰得卡上衣和裤子。再看,个子不高、胖墩墩的、脸上皱纹很深,嘴角叼着一支烟。左腋下夹着七八根玉米茬子,右手捏着两三根短玉米杆子。
老头儿快要走近我的时候,我连忙跑过去说:师傅,师傅,给我对个火。这老头儿用眯着的小眼瞅了我几眼,然后放下茬子,极不情愿地把烟递给我。我连忙将人家的烟头对着我的烟,使劲抽了几口。点着烟后,把老头儿的烟还给人家。我用最快的速度将一支烟抽完。
上课铃声拉响后,我快速跑回教室,坐在座位上准备听数学老师讲课。班长喊完起立,老师回应坐下。刚坐下,“咚”的一声,教室门被人一脚踹开。那个给我对火的老头儿气势汹汹地进来,站在讲台上扫视教室里每个座位上的学生。
我一看那个老头儿气势汹汹地开门进了我们班,心想大事不好,肯定与我抽烟有关,心里一阵紧张。果然,不到一分钟,老头儿就认出了我。然后用手指着我大声喊到:“你,出来!”我一看那架势,早吓得两腿发软,满脸通红、头上冒汗。我乖乖地给人家走到讲台跟前。老头儿从讲台上下来,照住我的腿用力踢了一脚。然后一把将我拉出教室。
老头儿厉声问道:“你,人芽蛋蛋的烟瘾倒不小!谁的孩子?”
我怕老头儿继续打我。边捂着脸边吞吞吐吐地说:“老师,再、再也不敢抽了”。
老头儿一点也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继续教训道:“说,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你爹过来。谁让你一个当学生的明目张胆地在学校抽烟。嗯?你不知道学校规定不准学生抽烟吗?”边问边拧着我的耳朵在原地转圈圈。
“说!你是谁的孩子?”我怕老头拧耳朵没完,连忙报出个我爹的大名。
老头儿才放开拧我耳朵的大手,然后继续教训:“哦,原来你是老张的儿子。你爹知道你抽烟吗?”我摇了摇头,撒谎说:“不知道。”其实,我爹是知道我抽烟的,只是管不住而已。
老头儿继续问我:“以后再抽不了?”
我认罪似的连忙说:“不了。”
“能保证?”。
“能了。”
老头儿说:“既然能保证今天先饶你一次。”过了一会儿,老头儿跟我说道:“我跟你爹是师范同学,跟你妈是一个村子里的,按村里的辈分你应该叫我舅姥爷。你爹妈我都认识。你要是再抽烟,我就叫你爹妈来学校做保证。去吧,先上课去吧。”
我连忙点了点头,赶快离开老头儿跑回了教室。那节数学课究竟老师讲啥内容,我一点也没听进去。
下课后,我问我们班劳动委员,那个老汉是干啥的?同学说:我的老天爷哪,你真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你连他都不认识?那是咱们校长啊。
啊!怪不得那老头管学生抽烟还敢打人,原来是校长大人。我真是个扑得猛,有眼不识泰山!就算烟瘾再大,也不应该跟校长对火呀。我摸着自己还在发烧的脸在不停地自责。
自责之后,又开始琢磨起那个老头儿:看你那个架势,看你那点儿穿戴,谁认得你是个校长?身为一校之长,胳膊夹着茬子,手里抓着玉米杆子,我还以为你是个打扫卫生的,或者是食堂做饭的老汉呢。要不是你那身打扮和做法迷惑了我,我还不跟你对火呢,也用不着丢人败兴地挨那一脚,更用不着耽误了一节数学课呢。
每每想起这件事来,到现在我还觉得脸上发烧。当时同学们和数学老师是眼巴巴的盯着我狠狠挨了一脚。那个羞愧难耐呀,一辈子再也没机会体会了。如果说因为损坏公物,或者说和同学打架、扰乱课堂秩序,挨打也还能说得过去。万万没想到因为在校园里抽烟,跟校长对火挨了一脚,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不光彩、又尴尬、又让人笑话的糗事儿。
不过,从另一个侧面讲,当时学校的领导真的是太朴素了。校长与普通教职员工穿戴没有什么两样,也根本没有所谓校长的派头。作为一校之长,看见校园里有同学们生火炉子掉了玉米茬子随手捡起来,夹在胳肢窝,根本不以为然、也不觉得丢人。原因是既怕浪费了生火柴,又怕校园内乱七八糟不干净,不好看。在那个时代,这是常态,多么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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