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水:指陇头水。《天中记》引《三秦记》:“(陇山顶有泉,)清水四注,俗歌曰:'陇头流水,呜声呜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功名图麒麟:西汉时期,宣帝为表彰忠臣义士的功勋,曾将霍光、苏武等十八人的肖像刻石于麒麟阁上。当:表面上似乎是甘心这样,其实很不甘心,这是反语。
这是通过途中一个生活细节的描写,反映征夫内心剧烈的矛盾和无比的痛苦。自从离家出征那天开始,主人公的心头始终是“戚戚”“吞声”的幽怨之情,加上一路上触景生情,触目伤怀,所谓“中途感触而为自解之词”是也。
《陇头歌辞》:“陇头流水,呜声呜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这首诗的前四句很明显是从这首民歌中点化出来。征夫刚来到陇西,就立即投入到战前的准备中,在陇水边上磨刀,这时耳边汩汩的水声似乎在为战士们悲鸣,和在陇头“呜咽水”发出“断肠声”的地方,无须想到这一典,就能见景生情,产生情绪上的波动。
在“呜咽水”旁磨刀,只想以转移注意力,摆脱因“断肠声”而勾起的愁思。“水赤”才知“刃伤手”,岂不是磨刀割破了手一点也不觉得痛?“心绪乱已经久”,可知注意力并未因此而转移,愁思并未因此而摆脱。东汉末年的蔡文姬在流落胡地之后所写的《胡笳曲》中有“夜闻陇水兮声呜咽”的句子,不过杜甫的诗句在此基础上通过一个极度生活化的场景更推进了一层。
然而内伤的伤痛远远不及心灵的痛,在接下来的四句,诗人侧重主人公内心的抒怀。从第三联开始,诗人以慷慨激昂的笔调写出征夫的人生抱负以及希望名垂青史的愿望。这当然是自我宽解的话,既已誓死报国,还有什么可愤惋的?然愤惋太甚,终难释然,倒不是自己的胸怀狭窄,实在是许多问题令人难以想通。
诗人无意塑造英雄,他只是描述一位生活中的普通人,即便是一个战士,他始终是一个普通人,他有普通人的情感,他也有儿女情长。可就是这样一个战士,他的坚毅、脆弱都使他充满不可比拟的人格魅力,成为诗人传世作品中真实可信的典型人物,他是千千万万个守边将士的集中代表。这里我们可以窥测到诗人发而不露、深沉的表现技巧。
“功名图麒麟,战骨当速朽”,人生贵在建功立业,能够像苏武、霍光那样刻在麒麟阁上,让后世永远铭记。所谓马革裹尸,或是弃尸荒野,无人掩埋也就无足为意了。“当”字完全写出了征夫立志报国的豪迈气概。然而我们在读完之后,却感觉到一丝丝隐痛,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将士们这番豪情壮志和他们甘于奉献的精神遭到了统治者的戏弄和践踏,他们用生命尊严换来只不过一场所谓开疆拓土的战争,这种正意反出,用多变的手法写多变的情绪,这也为后文埋下伏笔。
杜甫(712—770),字子美,排行二,河南巩县人。其十三世祖杜预,乃京兆杜陵人,故杜甫自称“杜陵布衣”,即指其郡望。十世祖杜逊,东晋时南迁襄阳,故或称襄阳杜甫,乃指其祖籍。杜甫一度曾居长安城南少陵附近,故又自称“少陵野老”,世称“杜少陵”。其祖父杜审言,武后时膳部员外郞,于初唐五言律诗之形成起过积极作用。其父杜闲,曾任兖州司马,奉天县令。杜甫七岁开始学诗,十四时其诗文便引起洛阳名士之重视,被誉为“似班扬”。青年时代正值唐玄宗开元全盛时期,经过前后三次、历时十年之漫游生活。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举进士,不第。天宝六载,公元747年,玄宗“诏天下,有一艺,诣毂下”,由于中书令以“野无遗贤”而无人一人中举,杜甫应是届制举,又落第。天宝十年,唐玄宗祭祀老子、太庙和天地,杜甫献《三大礼赋》,得玄宗赞赏,命待制集贤院,而终无结果。十四载,方任右卫率府胄曹参军。同年十一月,杜甫回家省亲,安史之乱爆发,次年六月,玄宗西逃入蜀,长安陷落,杜甫亦陷其中。八月,肃宗李亨在灵武即位,改元至德。至德二载,公元757年四月,杜甫奔赴行在凤翔,授左拾遗,故杜甫又称杜拾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五月,杜甫出任华州司功。次年秋,弃官司西去秦州(今甘肃天水)、同谷(今甘肃成县),决计入蜀。从肃宗上元元年(公元760年)至代宗大历五年(公元770年)十一年的时间,用杜甫的话是“漂泊西南天地间”。上元元年春天,他在成都西浣花溪畔筑草堂,与成都故人尹平武时有诗歌唱和。代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因避徐知道之乱,流亡梓州(今四川三台)和阆州(今四川阆中)。广德二年(公元764年)重返成都,入严武幕,任节度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郞,故世称“杜工部”。永泰元年(公元765年)四月,严武去世,杜甫携家离开成都,途经渝州、忠州至云安,于次年(大历元年,公元766年)至夔州,居未满两年,作诗430余首,也是他一生中创作最为丰收和旺盛的时期。大历三年正月起程出三峡,辗转江、湘之间,大历四年,杜甫居无定所,往来岳阳、长沙、衡州、耒阳之间,大历五年冬,在长沙去往岳阳一条小船上,一代诗人杜甫病死。杜甫生平新旧《唐书》皆有传,现存诗歌1440余首,《全唐诗》编为19卷。明人对杜甫的诗歌评价极高,誉为“诗圣”。且杜甫的诗歌在思想艺术上集中反映了盛唐向中唐过渡时期的社会现实,其忧世悯人的深情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足为后世楷模,故杜诗一直以来有“诗史”之称,所谓“少陵为诗,不啻少陵自为年谱。”